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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村没有刻意地针对他,他端来的食物和水,陈村平静地用了。他整个人,似乎缺少那种激烈到爆发出来的感情。所有纷乱的思绪,在自己身体内部消耗掉,孙泠在他身边,常常觉得宁静。现在,孙泠倒希望他和自己吵一架,或者动手也好。
两人没有任何眼神和言语的交流,和之前那次冷战一样。但是孙泠知道这次是不一样的。那时,陈村还会看书,对生活还有积极的兴趣,现在,陈村每天只是僵躺在床上,眼睛怔怔地望着虚空。天花板上的繁星璀璨依旧,却不再入他的眼。
他渴望交流,眼神和言语的交流没有了,他对身体交流的渴望到达了顶峰。有时候他不小心碰到了陈村的手指,陈村就会露出嫌恶的神情。这给孙泠带来了极大的痛苦。他回忆之前和陈村的肢体接触,握住他的手,或者抚摸他的肩膀,指尖上存留着皮肤干燥光滑的触感,亲密温存的感觉让孙泠的心像炽热的火热,跳跃不停,蠢蠢欲动。他极力克制想要触碰他的冲动。
梅雨季节,空气潮湿,换洗的衣物即便烘干,也带着丝丝凉意。孙泠的手陷在一团柔软衣料中,没有像往常那样把衣服放在床上,而是给陈村递过去。洗衣液的清香在封闭的空间里格外厚重,孙泠的神经突突地疼。陈村站着僵持了一会,伸出手,握住下垂的衣服一角,用力一拉,旋即转身。孙泠松开手,转眼间,又攀上去。
这样的自己,和变态也没什么两样。
陈村被他抓住手时,最初脸上闪过的是突然受到攻击时惯有的害怕和惊慌,眼睛瞪得大大的。大概,一条毒蛇的信子突然飞过去,舐住手背,被攻击的人也不过就是露出这样的表情吧。待陈村意识过来发生什么事,慌乱就立即被厌恶取代。
害怕又讨厌,像对待一个猥亵犯强奸犯,这就是陈村对他的感觉。
孙泠整只手发麻发痛,像是刚从烧红的炭上撤下来,他用这只手按住颤栗的心脏。身体内外的火热连成一片,烧得他站不稳,他打开水龙头,水哗哗地往下流,他将脑袋凑过去,让水淋下来,咽进去几口冰凉的水,才好了些。
在陈村洗完澡回来前,他将那管小小的药膏放在床上。陈村的后面被他弄伤了,那里伤口容易感染,如果长时间不愈合会变严重。他想看看那里怎样了,但是陈村不会让他看。他想向陈村道歉,但是这道歉,对于陈村来讲,也像梅雨季节漂浮在空中的水汽一样讨厌。他对着虚空,模糊地吐出几声“对不起”。
陈村洗完澡出来,看到床上的药膏,皱皱眉,抓着它折回卫生间。
黑暗中,孙泠嘴唇张阖了几次,终于问出口:“好点了吗?”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陈村背对他侧躺,刚洗过澡后的洁净身体,热气连绵不绝地涌过来,孙泠的胸口,像是蜷缩着某种温驯的小动物,它们用柔软光滑的脊背在他皮肤上反复蹭动摩擦,他几乎在瞬间就起了冲动。他抬起手,垂在脊背上方一臂的距离,然后虚虚笼住咫尺之隔的身体,直到手臂酸软无力,他才将不安分的手轻轻安置在身侧,没弄出丝毫声响,像是这一切从没有发生过。
房子周边的人工湖中,青蛙高声鸣叫。经过地下室隔音效果良好的墙壁过滤,最终交织成混沌一片的喁喁私语,将两人包裹在里面。
听着蛙声,孙泠不难想象湖中翠叶如盖、绿草葳蕤的画面,心中一阵恍惚迷茫。从去年冬日的重逢,到如今春末夏初的胶着难解,不过几月光景,他们的关系却已经走到头了。剩下漫长的日月,要怎么打发?
“孙泠。”陈村的声音在黑暗中浮起,像是在夜雾中浸过那么缥缈,孙泠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侧着耳朵,想听得分明一些。
阒静漫无边际,他努力压抑心中的失望。
“你难道要一直这么关着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