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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常常被她这种时候闹得哭笑不得,只好轻拍着她后背安抚挂在身上的姑娘,一边给她揉着鼓囊囊的屁股。
“我没打那么重,怎么一直哭?”
秦念趴在他肩膀上委屈地哭着控诉:“又、又不是你、你挨打,你怎么知道我有多痛啊……”
“那你要不要告诉我,喝了冰的胃不舒服的时候你有多难受?”
被沈时噎得说不出话来,秦念抱着他脖子哭得更凶了:“都挨过打了,不要再凶我了……”
她好像总是不太愿意被训,沈时笑笑,给她揉着软乎乎的肿肉,忍不住跟她絮叨:“别哭了,揉揉就不痛了。”
秦念趴在他肩膀上吸鼻子:“就是痛,又烫又痛,可以摊鸡蛋了。”
摊鸡蛋?
沈时被她的神仙比喻逗得忍不住发笑,托着她热乎乎的小屁股,抱着怀里的人起身回房。
“你再哭,明天眼睛又要肿了,怎么见人?”
“那你不罚我,我不就不会哭了嘛?”
越来越巧言善辩,沈时顺势捏了她一把:“你这只小狐狸,现在是连尾巴都懒得跟我藏了。”
“那……那罚都罚了,你还不许我闹一下嘛……”
说来说去,竟然都成了她的道理,沈时无奈地用脚跟关上卧室门,把人放在床上给她擦眼泪。
“好,罚也罚了,哭也哭了,闹也闹了,现在擦擦眼泪,该睡觉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去擦她哭湿了的脸蛋儿。秦念感觉到他热乎乎的掌心,眨着大眼睛瞧他,忍不住抿起嘴来。
“沈先生。”
“嗯?”
“我现在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了。”
沈时愣了一下,看她不怀好意憋笑的嘴角,又看看自己也通红的掌心,忍不住笑着又伸手拍了一下她身后。
“越来越放肆。”
秦念倒是抱着他的胳膊笑起来,睫毛上还挂着眼泪呢,又这么快不记仇了,还能调侃他。
沈时把她放进被窝里,又捏捏她脸蛋:“快睡。”
“哎对了,我明晚不回来吃饭了,跟老师还有师弟师妹们一起聚餐。”
“都有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的。”
沈时一阵迟疑:“江彦也去?”
“去啊,他组织大家一起吃饭的,当然会去。”
不知为何,沈时对这个人总是有些拿不准,一时之间,他又很难分辨究竟是本能觉得危险,还是因为真的有些嫉妒他可以经常光明正大地陪在秦念身边才产生的醋意。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叮嘱了一句:“离江彦远一点。”
秦念不明白,抓着被子问他:“你为什么总是对他有敌意啊?”
“那你对他有好感吗?”
窝在被子里的人一愣,抻着脖子跟他辩解:“我没有!沈先生,你又在乱吃什么飞醋!”
沈时摇摇头,似乎有一瞬间的心不在焉,顺手握住她一只手腕下意识地安抚了一句:“好姑娘,别炸毛。”
结果秦念抱着他那只手一口咬了上去。
“嘶……”
虎口处被她咬得疼,沈时却是没往回抽手,看着她咬自己的模样,心内一时复杂起来。
见他不躲,秦念也没有再用力,只好松口:“我拿江彦当朋友而已,你总不能不允许我身边一个异性朋友都没有吧,我又不是不知道分寸,做别人的男朋友哪能这么不讲理,沈先生,你这是专断独行、霸道无礼。”
这哪里是他不讲理,他还没说什么,秦念倒是给他扣了一堆帽子了。
沈时看着她有些无奈,半晌才用手捂住她的双眼:“幸亏你不是法官,否则这世上不知道要多出来多少冤案来。快睡。”
第二天送她去学校,秦念刚要下车又被他捉住手腕。
“你酒精过敏,晚上吃饭别喝酒。”
她下了车朝他挥手:“知道啦,沈先生,不要做啰嗦的男朋友。”
“记得给我发地址,快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秦念朝他挥着手跑进校园里,看上去屁股是不疼了。
等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沈时才逐渐收回笑容。他越发贪恋起和秦念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有些不愿意面对实验室里困窘失败的自己。
去了实验室,他在那一片已经枯萎的绿绒蒿面前站了很久。
“一次不成功,也没什么。”
James推着严赫洲从身后过来,沈时听见声音才回过神。
“老师。”
“森源实验失败了那么多回,都没瞧见你有这么难过的时候,这回是怎么了?”
对上严赫洲关切的眼神,沈时突然发觉自己似乎有些惭愧。
“我从未真的怪过你,你也不必自责。”
“老师当初劝我不要选绿绒蒿,但我一意孤行。” ', ' ')('
“我只是给你个建议,至于选择什么,还是要看你。森源的成果对常见的植物基本都能起到作用,但对于绿绒蒿这种本就稀有的高原植物来说,失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当初不让你选,是希望你不要太难为自己,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
James在后面笑着调侃他:“老师,都劝你不要老是操心了,男孩子嘛,长大喽,心里有人了。”
严赫洲笑起来,伸手去够沈时,他赶忙蹲下身来,把手放在严赫洲手里。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几分,培育这片绿绒蒿,你费了不少心思,这花罕见,又极好看,你可是想送给那个姑娘?”
被严赫洲猜中了心思,沈时笑着默认。
“绿绒蒿哪怕只是作为观赏植物,也有很高的价值,更何况许多种类还能入药。孩子,森源实验当初在我这里已经成了一个死局,你用了这么多年,把这条路走活实在是不容易。绿绒蒿本身的生长环境就恶劣,一次不成功,也是情理之中,不要这么苛责自己。”
“老师……”
James在旁边助攻:“老师,我看他是想当神仙,既有翻云覆雨手,还能为美人遮风挡雨。”
沈时无奈地白他一眼:“你最近……”
话没说完又被James得意地调着眉毛半道截去了:“我最近在看明代话本,怎么样,词汇量是不是见长?”
严赫洲难得看见沈时吃瘪,倒是开怀起来。
他拍拍沈时的手,笑道:“有什么难处也不必自己一个人扛着,我并不是作为你的老师过于偏袒你才这么说。”
“我没有,你们一直在为我操心。”
“我们同你一道是理所应当,这些事你也瞒不了我们,我且问你,你这次的实验频频失败,可有跟那个姑娘提起过?”
他摇头:“不曾。”
“为何不提?”
“这些事,她不必知道。”
“那她的事,无论大小,也无论是否与你有关,你可愿她对你刻意隐瞒?”
沈时沉默下来,耳边只剩下窗外寒风吹过破败残叶的簌簌声响。
严赫洲继续追问:“实话答我。”
“不愿。”
“既是将她当作爱人,她定然也不希望你万事自己扛,这点道理你怎么不明白?”
“以前没有教过你如何吐露自己的心情,是因为你身边除了我们,也再没有其他人可以托付,更何况那时候你也无暇顾及自己的心境情绪,可如今你既然想同她过一生,就不能总是一味地遮掩自己。没有人愿意被另一个人蒙在鼓里牵着走一辈子的,孩子,若是动了真感情,便要学得坦诚二字,否则以后日子那么长,你还要吃不少的苦头。”
“我……我也不是将她当孩子来看,我也想过历练她,但这些也并非是她生活中的常态,我……我不愿……”
严赫洲看着极少面露难色的沈时,轻叹了一口气。
“你的控制欲太强。”
听见这话,沈时猛然抬头:“老师,我没有……”
“不光是对她,也是对你自己,对你们的关系,对事情的发展,你都在竭力控制。”
似乎是被戳中了痛处,沈时也不再为自己辩解。
“不管你承不承认,既然决定了不再自己独行,你们二人之间终归都是互相羁绊,你为她铺路是甘之如饴,又为何觉得你需要她是对她的亏欠?”
几乎是被戳中了软肋,沈时从不轻易将这些思虑宣之于口,甚至平常也并无丝毫表现,然而究其内心处,他仍然对秦念满怀抱歉,如今被严赫洲点明,心里最后那一点晦暗几乎无处遁形,许多时候,沈时也并不确信自己一定是对的,或者对秦念就一定是好的。
他犹豫着跟严赫洲开口:“我……我虽能照顾她很多,但也给她带去太多麻烦,很多事情若不是我,她根本无需面对,也必然会比现在安稳许多。”
“你是想要一个万全之法,即便让她去经历风浪,可终究都是在你这条船上,我猜的可对?”
“老师……”
“孩子,感情的事,别这么费心劳神地去控制,也少一些歉疚之心,你偶尔,也该学着自私一点。难过的时候需要她,就别硬抗着,说到底,她是你此生唯一一个你们彼此之间能互相示弱的人,你难道还要一辈子不让她看见你现在这种颓败丧气的模样?”
“她或许年纪还小,对情爱一事大多出自真心,不管不顾,你做事沉稳,可于情爱一事上也容易自以为是一叶障目,甚至不如她。也许我今天说了这么多,你仍然不够明白,但是将来若有一日你们身处困境时,你能因为这些话找到解决之法,也算功德一件了。”
沈时极少从严赫洲这里听到沾染情爱的遗憾之心,垂眼将的话一字一句地听进心里去,又有半分犹疑:“老师,您怎么……”
话没说完被严赫洲轻咳一声笑着打断:“也是我多虑了,你向来算得稳,我这些话或许多余,那就最好不过了。”
“老师对我 ', ' ')('
说的话,都是良言。”
严赫洲看着他,面上隐隐露出忧色:“孩子,我如今最担心你的并不是你的安危,而是你不知道该如何与所爱之人去走人生的下半场。皮肉之伤总有痊愈的一天,可在情爱之中的自以为是可能会让你抱憾终身。”
言及此处,严赫洲又面露愧色:“说起来,也是我没有教过你……”
沈时不忍看着严赫洲自责,却又有些疑惑:“老师,您……您以前不会同我说这些。”
在感情之事上,严赫洲在他面前几乎缄口不言,即便看出些什么,也极少与他深言,反而是已经出家的定虚大师会多跟他说几句,严赫洲突然言辞恳切,沈时倒是有些不习惯。
严赫洲看着他,一时眼睛酸涩,终是吐出一口浊气,拍拍他的手。
“因为以前……不愿意承认自己有错。”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