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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织天不亮就带着阿云和冬儿出了门,乘着马车去往布庄,从马车的窗户外望出去,初冬的早晨灰蒙蒙的,比起京城里冬日的景致,绥城的更加萧瑟,风更加凌冽。
阴沉沉的天际下,偶尔飘来枯黄的树叶,似是蝴蝶在空中飞舞。
布庄的后门那已经有村妇牵着三岁大的孩童在门口等着了,映织跳下马车,搓着冰凉的手,步履微快的走过去道:“可是等了很久了?下次直接敲门就可以了,这大冬天的站在门外太冷啦。”
村妇笑道:“咱们都是早起惯了的人,不碍事,刘婶子她们白天还要织布,早上就不吵醒她们了,让她们多休息会,能把孩子托付给世子妃照料已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映织责备的叹道:”什么福气,你给我银子,我帮你照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她温柔的牵过打着瞌睡的孩童,揉揉他的脑袋,笑道:“虎头等会进去再睡会。”
“好的,世子妃。”虎头奶声奶气的应道,向自己的娘亲挥手。
“那我这就去田里干活了,虎头你老实点,别老是和其他孩子打架。”农妇又叮嘱了几句,将手腕上挎着的篮子塞给阿云,“今年自家的冬枣甜的很,特意给你们尝尝。”
不等映织她们道谢,转身快步离去,转眼消失在阴暗巷道的拐角里。
自从打仗后,征召走了不少男丁,尤其是村子里的男人,凡是有胳膊有腿的都被征去了,这下可苦了那些农妇,白天要下地干活,一面还要忙着照顾孩子,家里有老人或者年长的孩子倒还好,可帮衬着一二,若是没有,整个家的重担全都压在了这些女人的肩膀上,虽说每个月朝廷会给士兵发放俸禄,但都是直接发给士兵,等寄回家中不知要等上好几个月。
一些家里没地的女人,还得想法子挣钱,一来二去更是无暇顾及家中幼子幼女。
映织有些不赞成这个做法,若是直接给家属多好,但岳将军说,这样难免会出现逃兵,战场上一百多万的士兵,管理上难免会有疏忽,士兵会趁机溜走躲进家中,免费得到朝廷的俸禄。
映织想到宋朝的一个制度,一半给士兵,一半给家属,若是一家一家的送钱太过繁琐,可以直接存入钱庄,让她们自己支取,便写信和男主说了这个想法,男主回的信上觉着这个办法甚好,等战事一结束,他就向朝廷请旨。
同为女人,映织自然是心疼她们,不忍看着她们下着地还背着孩子干活,便在布庄内办了一个托儿所,每个月收她们十文钱,白天帮她们照顾孩子,傍晚的时候再送回到她们家中。
不过半年的时光,映织的托儿所已有五十多个孩子了,还不算上那十多个孤儿,不过这些孩子年纪都在五岁以下,一天教他们认几个字,读读书,平日里和他们做游戏,虽然累,却充实,总比在府里面待着舒服。
岳小公子俨然成了这群孩子的头头,每次和映织玩老鹰捉小鸡,都自告奋勇的当母鸡,满头大汗护崽的模样让映织看了直发笑。
表小姐也喜欢往布庄跑,她喜欢小孩子,但毕竟有江侧妃在,碍于江侧妃的威严,她只能每隔十天来一次,教他们读书写字,有个小姑娘可喜欢表小姐了,每次她来都缠着表小姐给她弹琴,表小姐也乐意教她,一来二去,两人倒是比亲姐妹还亲。
孩子们陆陆续续的送来,天也大亮了,岳小公子不情不愿的被映织从床上抓起来,提到柳公子面前弹琵琶。
“世子妃,我手疼。”他挥着黑不溜秋的双手,委屈的说道,“都起茧子了,不信你看!”
“那你把《三字经》背出来,我就让你去玩。”映织叉着腰,板着脸说道。
“我还是弹琵琶吧。”他接过柳公子的琵琶,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
柳公子笑道:“岳小公子在音律上极有造诣,不过半年的时间,已经学会一首曲子了,在男孩子这个年纪,正是人嫌狗厌的时候,他却比起旁人算是很懂事了。”
“我这是为他好,以后会弹琵琶,就是有一门手艺,有了媳妇也能讨媳妇的欢心,我爹就是靠木偶戏让我娘嫁给他的。”
映织又开始重复她第五十遍父母的爱情故事,岳小公子耳朵都听的起茧子了,抱着琵琶溜了出去。
只剩下柳公子在她面前温柔的笑着。
冬儿这时候进来了,说道:“主子,胶东王妃来了。”
“静雪?”映织欣喜的回头,正看瞧见她嗔怪的眼神,不好意思的挠头,“你怎么来啦,这一路辛苦,你又怀孕了,应该多睡一会儿。”
胶东王被皇上钦点为监军,静雪身为他的妻子自然是可以随军而行的,她便主动提起和胶东王一道前来,在绥城等他凯旋。
但在路上她就有了身孕,又是吐,又是赶路,难免精神不济。
“我来这里就是来找你的,你却把我扔在了府里。”她坐下来,语气柔柔,似是听不出生气,她的肚子略微鼓了起来,尖尖的挺着,映织觉着可爱极了。
映织忙过去在她脚下蹲着,轻轻摸了摸她 ', ' ')('
的肚子,仰着头紧张的说道:“累了吗?是不是动了胎气?你用过早膳了吗?哎呀,他踢了我一脚,都是我不好,让小宝宝的娘亲累着了。”
柳公子轻笑一声,摇头道:”王妃怀孕,世子妃比王妃还紧张。”
静雪点着她的额头,眼睛里满是她担忧的模样,甜甜的说道:“我不累,也没有动胎气,但我确实没有用膳,你不也没有用膳吗?我听阿云说,你早上不吃东西是因为肚子太撑,依我看你晚上就不该吃那么多的夜宵,乱了三餐的规律,对身体可不好,我就干脆把食盒也带了过来,你呀,就陪我用膳可好?”
她又看了一眼柳公子,依然笑道:”柳公子不如一起吧。”
映织扶着额头叹道:“好不容易走了一个管家公,又来一个管家婆。”
“多谢王妃美意,我就不必了,早上已用了膳,眼下还得教岳小公子弹琵琶,就恕在下先告辞了。”他拱了拱手,便要起身离去。
静雪笑笑,也不再挽留,拉着映织起来,轻轻拍去她裙上的灰尘,轻轻道:“你看你哪有嫁为人妻的模样,裙子都脏成什么样了。”
“唔,天天和孩子们混一块能不脏吗,你不知道他们可皮了,我第一天照顾那群孩子的时候,嗓子都吼哑了,他们眼里可不管你是不是世子妃呢。”
静雪佯嗔的瞪了她一眼,笑道:”阿织天天和孩子们一块儿,我觉得阿织长大了呢。”
“其实我也可以保护静雪的,静雪难道忘了是我从失控的马车下救出你的吗。”映织眨了眨眼睛,让侍女们把食盒端进来。
“明明是你和太子殿下。”
“算的那么清楚干嘛,都一样嘛。”
这早上映织贴心的给她布菜,直到她忍不住开口:“阿织,你别夹了,我真的吃不下啦。”
“我给你肚子里的孩子吃的,不然他会饿的。”她一本正经的说道,又往她的碗里夹了一筷子的菜,“你多吃点,别饿着孩子,今晚我给你表演木偶戏,最近我想了一出新戏,你一定得瞧瞧。”
静雪抿了抿唇,终是不忍心拒绝她的热心,慢慢挪着筷子伸进碗里小口小口的吃着。
半个时辰后,岳小公子就溜进来,拉着她出去玩老鹰捉小鸡。一个大人和一群孩子满屋子乱跑,孩子们惊声尖叫着,一个比一个快活,映织跑的气喘吁吁,最后实在跑不动,就瘫在椅子上扇风。
静雪给她擦着汗水,低声道:“瞎跑,也不知你身子受得了吗?”
“冬天是有点受不了,多跑几步就嗓子疼。”
“你喝点热水润润嗓子。”
映织把头枕在她的腿上,瞧着孩子们和冬儿阿云她们玩闹,一片黄叶悠悠的从树上飘下,落在了自己的眼睛上,静雪替她拿开这片叶子,双手揉着她的额角,精准按压脑袋上的穴道,让她放松不已,轻声道:“阿织,我想每天都来这陪你。”
“我怕这群孩子闹着你。”
“才不会呢,我怀了孕不能帮你做什么,可又想帮你分担点,如今想来只有照顾好你我才能安心,你要是拒绝就是令我伤心了,孕妇可不能伤心。”
映织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心里比喝了蜂蜜还甜,微微咧开嘴角,笑道:“好。”
突然间,屋外传来嘈杂的人声,似乎围了不少的人过来,映织坐起来,让阿云出去一探究竟。
静雪担忧的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每次听到这样的声音,都是前线的士兵战死了,派人回来给他家人报丧的。”映织闷闷的叹道。
但这次不一样,阿云回来说:“外面都是看热闹的人,听说王爷赏赐了岳将军一个羯贺女人,还是某个部落公主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