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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天祺的亲生父亲是个酒鬼,一喝酒就打人,不但打他妈妈,连他也不放过。他妈妈时常一边抱着他哭一边挨打,把他小小的身子护在怀里。这个女人明明这麽瘦弱,手臂这麽纤细,却还是要使劲全力保护自己的孩子。
沈天祺十二岁以後,这样的情况改变了。他已经长得比他妈妈高了,换他把他妈妈护在身下,忍受挨打。他不是没有反抗过,只不过一反抗,就被打得更凶。他父亲年轻时是个拳击手,他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身上有伤是常态,每换一次班级就受到老师与同学的关注,家暴的事传得整个学校都是,连警察都找来了,但没什麽用。
他父亲每次表面上都十分郑重地道歉,万分後悔,看起来真心诚意的,但过不久又故态复萌,死性不改。时间一长,警察都烦了,老师也管不了,同学们都在私底下议论他。他曾经多渴望有人能将他拉出家庭的黑暗深渊,但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後,他不再抱持希望了。他觉得自己彻底变成了一个笑话。
於是他开始欺负人,欺负那些私底下对他说三道四的人。
拜他身上的伤所赐,他的打架技巧全都是从他父亲身上学来的,学校里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他成了学校的恶霸。
他开始打架,旷课,吸菸,就是不喝酒。学校管不了他家的事,却偏偏喜欢管他,端着老师的架子对他说教,说他这样是不对的,不能欺负同学,又说他不好好学习,以後就会变成他父亲这个样子。
沈天祺当场就揍人了,管他是不是老师呢。谁跟他提他爸,他立刻就会暴走。
他把那个老师痛殴一顿,旁边两个体育老师上前才勉强架住他。
这事闹到校长那里去了,但念在沈天祺的家庭因素,还是放他一马了。沈天祺回家又挨揍了,他爸喝了酒,有了藉口,打他打得更理所当然了。
沈天祺扑了上去,被他爸一脚踹倒。他下意识的弓起身体来,随之而来的拳头落在他的背上。
沈天祺在学校欺负人,他爸在家里打他。日复一日,这样没完没了的日子彷佛没有尽头。
某一天夜里,他爸又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了。不过这次跟以往不一样,那人怒气冲冲地回到房里,揪着他妈妈的头发拖到客厅暴打。
沈天祺在睡梦中听见摔东西的声音,随即又听到他爸爸骂人的声音。
“贱人,你敢出去偷人!看老子不打死你──”
“我没有……没有……”
“都有人亲眼看见了,还说没有──”随後又是一阵兵乓巨响。
沈天祺立刻就冲出房外了,看见他妈妈摔在地上,四周是散落一地的碗盘残骸,双手双脚都流了血。
“你这个人渣!”沈天祺的怒火立刻就上来了,抡着拳头冲了过去。
被他爸出气似的痛打了一顿。他爸爸边打边骂:“难怪不听我的话……你这杂种,搞不好也不是亲生的……”
这次终於出了事,他妈妈被打到进医院了。
沈天祺大概是被打久习惯了,懂得保护自己,只是皮肉伤而已,没什麽大碍。
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母亲身边,母子俩居然无话可说。
後来,沈天祺知道原由了。原来从去年开始,就一直有人在追他妈妈。他妈妈从年轻时就是个大美女,即便四十几岁了也依然美貌。对方是个有钱人,也有一名与自己年纪相符的儿子,在知道他们家的情形之後,没有退却,反而追得更勤了。他妈妈自从结婚之後就没有朋友,心里的苦闷没人知道,她原是把对方当成朋友,但相处久了,也慢慢动心了,只不过顾虑沈天祺,一直不肯答应。两人偶尔才会在外头的咖啡厅见面聊天,也没有什麽亲密的举动。恰巧这次让人瞧见了,他爸爸才知道这件事。
沈天祺只觉得她妈妈真傻啊,为了自己这麽一个拖油瓶,就放弃了後半生的幸福。
对方愿意接纳沈天祺,但他妈妈不知道沈天祺愿不愿意接纳那人。沈天祺已经十五岁了,早就过了能轻易接受外来环境的年纪,再加上出轨并不是什麽好事。这麽一拖,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但如果不是这次,他觉得他妈妈可能会隐瞒他一辈子。
沈天祺有什麽可考虑的呢,他只想脱离那个男人,为此无论付出什麽代价都好,到了新家被人冷嘲热讽也没关系。
“妈,离婚吧。我愿意跟你走。”
因为家暴的关系,离婚的过程意外地顺利。沈天祺随着妈妈搬入了男人的家里。
男人很有钱,住在独栋别墅里,他的妻子很早就去世了,遇到他妈妈之前都未续弦。他有一个儿子叫做向尧,比沈天祺年长一岁,念家里附近的高中。
因为搬了家的缘故,沈天祺也要转学。这所学校是初中直升高中,只要通过考试即可。他不仅成为向尧的弟弟,也是他的学弟。
向尧长得帅,遗传了他爸爸的高颜值,成绩总是年级前三,在学校又是风云人物。
沈天祺跟他一比完全就是天差地别。
他转学过来的第 ', ' ')('
一天,向尧就受他爸爸的嘱咐,亲自带着沈天祺到班上去。班上所有同学见到向尧,就更加好奇沈天祺的身分。沈天祺不喜欢这种受人瞩目的感觉,这总是会让他想起以前被人用同情的眼光注视的生活。他心里有点烦躁,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他知道自己得改掉动不动就生气的暴躁脾气。他妈妈好不容易有了新生活,他不能连累她。
向尧却好像没有发现一样,热情地跟大家介绍沈天祺是他的弟弟。
这事很快就在学校里传开了。向尧是个太过优秀的人,会念书,运动又好,因此大家似乎也对沈天祺抱持着某种期待。
但沈天祺什麽都不会,就只会打架。这对比强烈到令他无法忽略。
因为全校每个人都在讨论向尧有了一个新弟弟。
中午,向尧特地拿了饭盒过来跟沈天祺一起吃饭。沈天祺就听见旁边有女生在窃窃私语:“真好啊,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哥哥。”
另一个女生立即回应道:“你是想跟学长谈恋爱吧。”
被调侃的女生脸红了起来,附近几个女生笑闹成一团。
向尧的好哥哥及学霸形象让沈天祺觉得压力太大了。他虽然挪了位置给向尧,但还是道:“你不用这样,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
“这怎麽行呢,刚到新环境,都还没适应吧。”向尧笑着这麽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天总觉得他的笑意没有达到眼底。但他想再看清楚点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消失了。
向尧吃完饭後就走了,还说学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他。
沈天祺从前上学没有在意过成绩,向尧这麽一说让他顿时感到压力很大。就算他的心里早熟,也不过是个小毛头而已。他从前可以不在意旁人的目光,那是因为没有什麽好期待的,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得给他妈妈面子。
沈天祺母亲顾虑的没有错,他是个非常独立且排外的人。他无法真正融入新家,总有着寄人篱下的感觉。要不是他还没成年,他或许早就自己搬出去外面住了。他对未来没有规划,他早就什麽都不在乎了。
沈天祺第一次小考出来的成绩惨不忍睹,没有一科是及格的。初中的题目虽说不难,但要考成这样也太不容易了。
向爸爸是关心儿子的好爸爸。向尧几乎不用怎麽操心,於是他便把这份关心用在了沈天祺身上。
沈天祺瞥了妈妈一眼,发现妈妈居然也是一脸的尴尬。
他母亲虽说是改嫁,但这也算是攀上大户了。她被家暴惯了,内心自卑得很,总觉得自己各方面条件不如人,现在儿子不争气,她不会打骂儿子,只是怪自己没有从小给儿子一个好的环境。
沈天祺烦躁地抓了抓头,他最怕他母亲这个样子。他在外面逞凶斗狠都不怕,他妈妈一哭他就毫无办法了。
向爸爸一点也没有生气,总觉得这是增进家人感情的好机会。他让向尧教沈天祺功课,想让他们关系更亲近点。
沈天祺直觉就不想让向尧教,正想拒绝时,向尧就笑着应了一句:“好啊。”
他妈妈感激地看了向尧一眼,沈天祺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
兄弟俩到了沈天祺的房间。沈天祺叹了一口气,在想怎麽样跟向尧说实话,说他可以自己念书。他真的不习惯跟别人一起。
向尧倒是自来熟的拿起他的考卷看了起来,迅速瞥了一眼之後就冷笑起来,完全褪去了温和的外装:“这麽简单的题都会做错,还真是个废物。”
“你说什麽?”沈天祺以为自己听错了。
向尧看着他笑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是个废物。”
“你他妈──”沈天祺最受不得挑衅了,被激得怒火都起来了,握紧拳头下意识就要打他。
向尧连动都没动,还十分冷静地道:“你打啊,你不怕你妈妈在家处境难堪的话……”
沈天祺的拳头停在向尧面前,终究还是没有打下去。
向尧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他第一天就看出沈天祺的母亲是他的软肋。
沈天祺收回拳头,瞪着他:“你为什麽……”
话说一半,沈天祺就没再问了。向尧的母亲虽然去世得早,但这个家里还是随处可见她留下来的痕迹,沈天祺不只一次看见向尧与她母亲的合照。他父亲是深爱过他母亲的,所以说不定向尧认为再婚就是一种背叛。他打从心底就不欢迎他们母子俩。
沈天祺是直来直往的性子,开口就问:“你不喜欢我们,为什麽不说?”
“有必要吗?我又阻止不了他。”向尧不装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就很冰冷,“既然阻止不了,倒不如让他好好看清你们的真面目。”
“什麽真面目?”
“说你笨还真的一点也没错……”
沈天祺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向尧是像这样挖坑给他跳,这次跳不成,总有下次,下下次,把坑填平了还有陷阱在後头呢。
一个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另一个则是打架闹事的小 ', ' ')('
混混。要说大家会选择相信谁,那根本不用问了。
谁说脱离火坑之後,从此就幸福美满了,说不定只是跳到下一个火坑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