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二,三,四,五……六。
还是六个。
这可怎么分呀?
欣欣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用两只胖乎乎的小手从水池里捞上六个鲜红欲滴的大草莓,仔仔细细地放进小竹篮里,又去找干净的笼布。左看右看都没有,再一抬头,却在旁边的晾衣架上发现了一块。
旁边没有凳子可以踩,落地足有一人高的晾衣架对于一个才五六岁的小姑娘来说确实高了点,但是负责照顾自己的那位宋阿姨正在后厨里蒸鸡蛋羹,欣欣也没叫她,自己踮着脚要去够。
正艰难地伸着胳膊、踮脚踮到小腿都有点打颤的时候,旁里忽然又伸过来一只手,拿下笼布,递到了欣欣跟前:“小妹妹,你是想要这个吗?”
欣欣没接,抬起头看了看他。
那是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光着上半身,胸口跟胳膊上都是灰土。脸上带着笑,挺亲切的。
欣欣瞅了他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这人是往厨房送柴禾的,以前卸完柴禾就走,也不怎么跟后勤的阿姨说话。她还是第一次看清他的正脸呢,黑黑的,不好看。
看了看已经被捏出几枚灰手印的笼布,小姑娘想了想,还是礼貌地接了过来:“谢谢哥哥。”
“不用客气。”男人笑了,又问她,“你还要什么呀?哥哥一块儿帮你拿了。”
欣欣摇摇头:“不用了,哥哥你忙吧,我去给我爸爸送草莓。”
“草莓呀?这可是好东西,小妹妹可真懂事,这么小就知道疼爸爸了。”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在她身上上下打转,尤其在从裙子底下露出的一截雪白小腿上盯了盯,又黏又湿,让欣欣不由回想起以前下暴雨时被一只癞蛤蟆趴到腿上的感觉。
男人絮絮叨叨啰嗦了一通,最后似乎是看出欣欣对自己有点抵触,又挤出一抹笑,半蹲下来问道:“你爸爸在哪儿干活儿?远不远?要不让哥哥抱你去吧?”
正是饭点,后院里除了他们两个再无他人,不过宋阿姨就在厨房里,动静稍微大一点儿就能被听见。
欣欣歪着脑袋打量了他一会儿,突然甜甜一笑:“好呀,谢谢哥哥啦~”
她笑着朝对方张开了手臂。
男人喉结明显一动,鼻息都变得急促起来。
还未发育的女孩儿,胸部腰肢的曲线都并不明显,仍旧是混沌的、纯洁的,天真烂漫的一团稚气。在他激动紧缩的瞳孔里,倒映出的是一个如初雪般洁净、不掺一丝杂质的本真形象。
到底……到底有多久没见过,没能品尝过了?该死的末日,那些粗壮丑陋的老女人倒活下来不少,那么多美味可爱的小天使却白白浪费在了怪物嘴里……自己苦苦寻觅了那么久,终于,终于——
热血在体内沸腾,男人难掩激动亢奋,嘴唇都有些哆嗦,但仍直直地向前伸出手去,搂向了那具娇小玲珑的稚嫩躯体。
有一个瞬间,仿佛是干活儿时冷不丁被钉子扎了一下的那种刺痛感猛然出现在手背上,他甚至没来得及疑惑,身体已经猝不及防地软倒下去,后脑勺哐当一声响亮地磕到了鹅卵石地面上。
他没能出声,脸色迅速变得青紫红胀,想要叫喊,舌头却僵硬得动都动不了;胯下一热,恶臭气味逐渐蔓延开,屎尿的混合物洇湿裤子深深渗进了土地里,强烈的麻痹感直到此时才从手背隐隐传上来一点,却根本到达不了大脑,他反应不过来刚才那短短的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只是瞳孔在剧烈震颤下投出的余光胡乱一扫,才勉强看见一条细小的黑影慢吞吞爬回了那个小姑娘的手腕,重新将自己盘成了一只手环的模样。
“虫虫,你怎么乱咬人呀?真没礼貌……啊!你还敢嘶我,哼!”
迷迷糊糊间,一道因为捏着鼻子而显得甜甜嗲嗲的童音一点点爬进了他的耳廓,仿佛能攫取他最后的一丝清明,意识渐渐昏沉下去。
“你完蛋啦,我告诉柳叔叔去,让他教训你!把你拧成麻花!不对,先告诉章阿姨!”
小姑娘哒哒哒跑远了。
烈日炎炎。
林殊沉默地帮忙卸下一车砖,来回忙活了十几趟才搬完,汗水已经湿透了背后的T恤。
他扯过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抹了把汗,又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用做休息的那间凉棚,有心要过去喝口水,但一见桌子旁边坐着的一脸阴沉的年轻女人,他心里就直发怵,脚步也怎么都挪不动了。
他这次可真把章凌惹生气了。
唉。
他就是,就只是一时不忿,想为自己争口气,也不是说故意要跟章凌拗着来、跟她唱反调。他就想自己找个活儿干,而且又不是故意跟别的男人牵扯不清的,章凌那么强势,整个桃源除了秦骞跟柳司明,谁还敢帮他呀?可章凌还是要骂他,骂他不要脸、趁自家哥哥不在就出来勾搭野汉子,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教训他……
男人越想越觉得委屈,也赌气不肯先服这个软,再热再晒都不愿意回去歇着,等略坐了坐,感觉体力恢复一点了 ', ' ')('
,他又开上车,准备回砖窑再拉一车砖过来。
路是这几天来走熟了的路,流程也熟记在心了,先去烧砖机那里拉砖坯,然后运去广场风干,再拉到砖窑去烧,最后出砖,回施工点。林殊轻车熟路地拉回来满满一车厢红砖,刚停下车子,就有个一起干活儿的小伙子来喊他:“林哥,章小姐叫你过去,你先去吧,砖我来卸就成。”
林殊顿了顿,说:“我不去,我跟你一起干。”
小伙子苦笑:“别啊林哥,你不去我就得倒大霉了,对了,是欣欣找你呢!”
听说是女儿找,林殊就不由回过头看了一眼,果然就看见女儿正坐在章凌腿上朝自己招手呢!这可比章凌的淫威还要管用的多,他也顾不上怄气了,拔下钥匙就赶紧往回赶。
他要干活儿,自然不能再守着女儿,欣欣只能放到后勤处托几位做饭的阿姨照看,其中有几位还算是以前就照顾过欣欣的保姆,妥当是不必说的,可林殊总觉得有些愧疚,他知道女儿是更愿意让自己陪在身边的。
才刚一走近,章凌脸上的那种暴怒神色就让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就有点腿软,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那番怒火似乎并不是针对自己。
“……没死透就完了?没死就给我阉了再扔出去喂那些恶心玩意儿!操他妈的狗畜牲!瞎了眼了谁家孩子的主意都敢打,刚才谁说要找大夫的?啊?站出来,老娘肠子都给你揍出来!”
“宋辉,齐邵!当初是不是你俩把这个狗东西带进来的?脸伸过来,一人赏你们两巴掌!”
“一天天的就吃饭拉屎搞不砸,正事半点儿干不成!这么大一个祸害还把人留到今天!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给我自己添堵?再有下回就把脑袋拧下来给我当球拍着玩算了!”
章凌越骂越生气,越骂越恨不得把那敢朝欣欣下手的畜生揪过来鞭尸,把围了一圈的几个小弟也训得面如土色两股战战几乎要引咎自裁,忽然目光一错,瞥见林殊过来了,她才气哼哼地住了口,用眼神示意小弟们下去,又拍拍欣欣:“去吧,别吓唬你爸爸。”
欣欣压根儿不用她吩咐,兴奋地蹦到爸爸怀里:“爸爸,我给你带了草莓,新摘的哦,可甜啦!”
林殊宽慰地摸摸女儿的小脸蛋:“那爸爸谢谢欣欣了,你吃饭了吗?”
小姑娘甜腻腻地向他撒娇:“宋阿姨给我做了鸡蛋羹,爸爸喂。”
“怎么这么小一碗?这是宋阿姨给你做的上午加餐吧?午饭吃这点可不行,一会儿再跟爸爸吃点主食。”
“嗯!”
父女俩腻歪了好一阵才坐到桌前,章凌还冷着脸没说话,眉头紧锁,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事。
林殊喝了口水,拿过小勺子要喂女儿吃鸡蛋羹,只是偷偷瞄见章凌神色,犹豫好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冷战了这么些天,这差不多已经算是个和好的信号了。
章凌却不接,瞥他一眼,仍是冷冷淡淡的模样:“没什么。”
……明明就有什么。
林殊低下头,不说话了,专心致志地喂女儿。
小孩儿就没几个爱吃饭的,欣欣吃了没两口就嚷嚷饱了,要吃草莓,献宝似的把自己的小篮子提过来,给爸爸看那几个被自己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草莓:“爸爸一个,欣欣一个,章阿姨一个,秦哥哥一个,柳叔叔一个,章叔叔……嗯,章叔叔出门了,这一个草莓就还是给爸爸吃吧,让爸爸吃两个!”
林殊心里软成了一滩水,搂着女儿亲了又亲:“爸爸吃一个就行,欣欣吃两个。”
章凌斜了她一眼:“臭丫头,再让我听见你喊阿姨,以后别想再吃蛋糕了。”
“嘿嘿,章姐姐~”
林殊也禁不住笑了。
正说话间,有人过来送了午饭。
现在食物渐渐充足起来了,各种蔬菜都长了不少,那种土豆茄子一类的最基本的蔬菜更算得上是应有尽有,林殊开始还有点吃不惯,总觉得这些被异能催生出来的菜跟以前的口味不太一样,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就是怪怪的,但等被章凌结结实实骂了几回之后也不敢再挑,有什么就吃什么了。
人手严重缺乏的如今,能有人送饭自然还是属于异能者的特殊待遇,多了个林殊,原本的那一点米饭就有点不够吃了,章凌刚叫人去盛了一回饭,送饭的姑娘还没走远呢,又有两个一黑一白的身影相跟着走了过来,前头的那个扯着嗓子喊:“姐!让她再多盛点饭,直接端一锅,再弄两个肉菜,我要饿死啦!”
章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滚回你自己食槽里吃去!”
秦骞早被她骂皮实了,这一句根本就不疼不痒,他也不往心里去,没事人一样坐下了,伸了个懒腰,又无比自然地搂过林殊亲了一口:“老婆,活儿干得怎么样啊?累不累?晚上跟老公回家,我给你按摩。”
林殊一把推开他,抱着女儿换了个位置坐。
刚一落座,紧跟着又有一道熟悉的、纤尘不染的身影在自己旁边坐了下来,带来 ', ' ')('
一股幽幽冷香。
“……柳先生。”犹豫了片刻,他还是主动开了口。
“嗯。”柳司明应了一声,还是有点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不一会儿就软软地靠了过来,一张近距离看来更加摄人心魂的秀丽脸孔偎在他肩头,好半天才撒娇似的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我快累死了。”
“你累个屁,墙不都是我砌的?”秦骞看着他们这副亲密相依的模样,又是嫉妒又是不忿,酸得都快出汁儿了。
姓柳的小白脸儿就知道摆少爷谱,脏活儿累活儿是样样不沾手,就等自己累死累活砌好一面墙后用异能催生点野草藤蔓荆棘啥的加固,就这还有脸喊累!
不过,说归说,两人现在多少也能算得上是盟友,秦骞虽然心里相当不爽,嘴上也只不过抱怨一句罢了,柳司明也不搭理他,只缠着林殊说话,话没说两句章凌又端着两盘菜过来了,往他跟前的桌子上重重一撂,溅起无数油星:“吃饭!”
柳司明迅速一躲,但雪白的前襟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了几个显眼的油点儿,他脸上恼怒之色一闪而过,只是一双秀眉还没皱起来,林殊就先慌忙按住了他:“没事,很好洗的,我那里还有一瓶小苏打,回头我帮你洗干净。”
青年轻飘飘扫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好半天才矜持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操。”秦骞郁闷地低声骂了一句,不耐烦地拍了拍桌子,“还吃不吃了啊?不吃我都吃了,忙活一上午了都!”
章凌冷笑了一声,一双眼睛刀子似的剜着林殊身上的肉,林殊也不敢搭腔,默默地给女儿夹菜。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