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吗?”质疑的语调相当明显。
布鲁斯和戈登心里都咯噔一下。
“还有同伙。”布鲁斯不得不又抛出一枚棋子,并说:“从案发现场来判断,不是一个人完成的。”
“那么他是谁?”
太尖锐了,布鲁斯想,这种连续的追问真的太难应付,布鲁斯深吸了一口气说:“能够用以判断的证据太少,需要继续调查。”
“嗯,继续。”
就知道没这么简单,布鲁斯知道自己终于用得上组织好的语言了。
“毫无疑问,这人不是普通的罪犯,也不是超级罪犯,他是一个连环杀手和精神变态狂,他将尸体摆放成这样,是因为他有想要表达的独特含义。”
“这类人通常用常人难以理解的方式与这个世界对话,这具尸体显然就是他对话的渠道,之所以说是对话,是因为案发现场的仪祭氛围相当浓重。”
“祭品被宰杀,摆放成精美的样子,放在托盘当中用于展示,这就像是一场仪式,但展示并不是重点,因为尸体没有面朝我们,所有能用于展示情绪的器官都朝向上方,说明凶手不是给我们看的,而是给上帝看的。”
“他是一个有神论者,认为天上有神明,而与神明沟通的唯一通道就是祭祀,就是通过将罪人展示给上帝,来获取上帝的垂怜。”
“一派胡言。”席勒评价道。
布鲁斯沉默了。
笑话,席勒想到,我要不打断你,你们怎么能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一派胡言呢?
席勒开口说:“祭祀明显不是这场谋杀的主题,你会如此感觉,是因为凶手让你这么感觉,他费尽心血布置了一个祭祀现场,想把这里展现成一个虔诚信徒精神错乱的结果。”
“实际上他既不虔诚,也没有精神错乱,他非常精明,且对这起案件的起因和结果都抱有悲观的态度,一种黑格尔式的悲观,即认为这世上的一切悲剧的本质都是伦理的自我分裂与和解。”
戈登已经开始听不懂了,而布鲁斯在回忆黑格尔的悲剧理论是什么,不出所料,想起了每一个字,就是组合在一起不太好理解。
“这场谋杀的主题是‘安提戈涅’,毫无疑问,要么凶手是黑格尔美学主义的狂热推崇者,要么他正在身体力行的践行着此类主义。”
“那是什么?”戈登有些茫然的问。
“一位公主不顾国王禁令安葬了自己叛国的兄长,而被国王处死,一意孤行、固执刻板的国王最后也妻离子散。”布鲁斯总结道。
但他确实没看出来这场凶杀案和这个故事有什么关系,他发誓,他在摆弄尸体的时候,脑子里半刻都没有想过黑格尔。
“悲剧冲突具有不可避免的必然性和社会性。”席勒又抛出了一个理论并说:“冲突双方都是在片面的实现自己某一方面的伦理要求,公主不想让自己的哥哥死在野外,是受到了家庭伦理道德的要求,但埋葬自己哥哥显然又违反了国家伦理道德,正是这样的伦理道德冲突,导致了这场悲剧的发生。”
“这悲剧是必然发生的,因为公主的性格就是如此,她既亲近自己信赖的人,拼尽一切也要为他们争得一个好归宿,又对强权宁死不屈。”
“而国王的性格也是如此,他靠强权统治国家,不允许有人忤逆,国王的职责要求他必须以强权规范亲人的行为。”
“所以只要他们两个存在,这悲剧就必然发生,黑格尔美学主义当中,必然是极为重要的属性,几乎代表了此类悲剧审美的全部,悲剧最美之处就在于是随时移时代更迭,该发生的总要发生,从未避免,从不好转。”
“将这一切上升到更广大的层面,我们便可以得知,这荒唐的一切又是合理的,因为各类伦理道德都是社会发展的结果,从社会层面而言,它必然如此要求。”
“矛盾但合理,这就是黑格尔式悲剧美学给出的对于个人性格发展和社会伦理要求在微观及宏观层面的解释。”
“那么这与这起案子有什么关系?”戈登迷茫的问。
有什么关系?席勒在心里冷哼了一声,目前为止学术界公认的这两件事最大的关系就是你选择在半夜九点钟给我打的那通电话。
迷茫吧,迷茫就对了,因为这番理论是他在开口之前三秒钟之内想起来的,和这个案子半毛钱关系没有。
但你也应该庆幸,席勒想,你知道不懂就问,而且只是迷茫,而你背后那位全世界最伟大的侦探已经开始觉得不是我分析错了,而是他谋杀谋错了。
是的,席勒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但完全不是通过任何推理,而是直接问灰雾,灰雾判定布鲁斯身上粘着的因子和尸体血液当中流淌的完全一致。
席勒想,哥谭出问题也别总在哥谭身上找原因,谁家好人每天大半夜花三小时聚众玩侦探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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