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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就过年了,陈村回到家,和家人一起过春节。
年饭是半下午吃的,吃完后,爆竹声在山间一阵回响,暮色还没降下来,家家已是灯火通明。木柴之前就已劈好了,整整齐齐地码在檐下,陈村取了两根,架在火盆上,一家人围在一起烤火。电视开着,几个人也没看到,一边玩手机一边闲聊。邻居来过两遍,邀陈村的父母去打牌,两老大概觉得儿子女儿回来一趟不容易,也没去。
陈村低着头发短信,告诉朋友他现在在烤火,火烧得很旺,所以烟很少,不熏人。料想朋友那边在吃年夜饭,陈村也没想马上就收到回复的短信,放下手机,抓了一把瓜子。没想到那边立刻就回复了,“这样不危险吗?”,陈村看着短信,笑了笑,双手迅速在屏幕上敲着,直把习惯用笔画打字的父母看得目瞪口呆。
陈村回复了很长一段,大意是在他们这里,除夕火烧得旺,代表来年运势旺,因此每家都是烧明火,用粗壮的木材,两三根就够了,暖哄哄的,烤得人身上发热。短信刚发出去,脸上的笑意还没收回来,母亲就满脸促狭地问:“你这是给谁发短信啊?发这么长。”
“没谁。”陈村收了手机,塞进口袋,等到手机震动,传来消息提醒,陈村也不好意思再拿出来了。
“这是你女朋友吧,来,跟我们说说,那女孩怎样?”
“不是女朋友,我还没有女朋友呢。”陈村有点恼怒,两个老人见状,哈哈大笑。
家族群里有人发红包,陈村的妹妹陈白尖叫一声提醒家人抢红包,点进去,红包迟迟没开,等开的时候,显示红包已经被人抢光,陈白一拍大腿,抱怨说:“网速太差了,一回家,网从4G变成3G,哥,你抢到没有?”
“抢到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是我先抢的。”
后来的一系列红包,陈村只要点开,都抢到了,陈白几次卡在红包打开的页面。
“哥,你的手机比较好吧,所以网比我好,抢红包快。”陈白恍然大悟。
“是这样吗?”原来好点的手机网速会变快啊。
陈村想到孙泠给他挑手机的情形,犹豫要不要给他发短信。他心中有一杆称,把什么都称得分明。哪些人发,哪些人不发,以及什么时候发,他都会在心里过一过。祝福短信于他,不是客气话,而是真的带着祝福的心意,因此不愿意所有人同等对待或者群发短信了事。
想到最近几次和孙泠的相处,陈村还是打算给他发一条短信。特别亲密的人,比如那个朋友,肯定是要凌晨十二点卡点的时候发。孙泠呢,什么时候发?只犹豫了一秒钟,陈村就掏出手机,给孙泠编辑短信,简单的两句话,孙泠想了半天。
“新春快乐,希望你在新的一年中,健康、快乐、平安。”陈村想到孙泠那张苍白的脸,心中有淡淡的担忧,将“健康”置于“快乐”和“平安”之前。发短信的时候,每一个字都仔细掂量过,好像他这么说了,就真的能实现短信中的愿望一样。
孙泠那边回复得很快,就四个字“新春快乐”,这条短信比他那条还简单,透露出敷衍的态度,陈村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受,难道孙泠以为我是群发?不过自己那条短信,虽是仔细斟酌过,也没什么特殊的。他摇摇头,暂且将这件事情放下。
窗玻璃被人敲响,往窗外一看,又是邻人催促打麻将的,陈村看父母蠢蠢欲动的样子,就跟着邻人一起催促他们出去玩。妹妹也被小伙伴约出去放烟花。
陈村一个人在家,电视屏幕上花花绿绿,一堆人又唱又跳,看起来喜庆热闹。陈村想起林凡,小时候他们经常一起放爆竹烟花烤火,心中有一些失落。又掏出手机,给朋友发短信。
两人你来我往的,发了许多条。陈村过日子节省,去超市买东西都自备手提袋,倒从没想过用微信替代短信来省下每月的短信费。
火哔剥哔剥地烧,火焰变幻出不同的形状,窜得老高,差点点着了陈村的头发。陈村脸被火一烤,热得抬起头,才发现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很久,他的头一直垂着,现在颈都酸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几步,走到门外,冷风吹到身上,像是冰凉的手往人脸上、勃颈上一阵乱摸,脸上的热烫褪了,他开始考虑,要不要给朋友打个电话。
两人发短信,他一直恪守某种界限,不去过问对方的私生活,所以对方的姓名、年龄、性别,他一概不知。他觉得朋友之间的交往,默契于心就成,那些基本信息都不重要。现在觉得,那里面至少有一条是重要的,譬如,性别。如果对方是女性,他打电话这异常的举动,会透露某种他希望更进一步的信号。
远处群山之间,隐隐绰绰显出稀疏的火光,近处爆竹声和烟花声响个不停。他们这边的习俗,除夕十二点左右,每家都会放一条爆竹,家庭富裕些的,会放礼花。其实礼花也不贵,一个两三百,他家却没放过,没有闲钱,就觉得放礼花是浪费,热闹那么一会,两三百没了,和烧钱差不多。陈村寻思着,明年一定要买几个礼花放放。 ', ' ')('
邻人也出来放爆竹了,好大一串,噼里啪啦,震得陈村耳朵都要聋了。陈村想,如果现在给朋友打电话,我这边大概都听不清他那边说什么。
爆竹声声似催促,他复制烤火时编辑好的短信,飞快点了发送,又进门拉出一条长长的一千响的爆竹,刚一点燃,火光四射,红色的碎屑跟着喷溅一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