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方翰民和老侯,其他与会者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吃惊的表情显得过分夸张,不约而同地问:“什么?你想把招工范围面向农村人?”
“准确地说,是取消地域限制,面向所有合符条件的年轻人,当然包括农村人。”
老王第一个反对,“红星制药厂好歹也是地方国营企业,招收农村人,难道你把这个单位当成乡镇或个体企业了吗?虽然你是厂长,你也没有这个权力!”
“建厂三十余年,在我记忆中,除了第一批职工有一部分来自农村,红星制药厂从来没招收过农村人,打破多年以来的规矩,你要考虑这样做的后果!”说完,老夏不住地摇头。
周副厂长分管财务,除非讨论跟他分内业务有关的事宜,否则在厂务会议上很少说话,对于方翰民提出的解决之道,他也忍不住提醒:“方厂长,你这样做,考虑过是否符合国家政策吗?”
开会之前,在跟人事科长沟通时,老侯就顾虑重重,他担心厂级领导班子其他成员接受不了这项建议,所以,方翰民有心理准备,但没曾想会遇到这么大的阻力。
方翰民并不急于回答三位老资格副手的质疑,而是看向坐在斜对面的另一位班子成员,“梁厂长,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老梁分管全厂的基建后勤,跟周副厂长一样,只要不涉及自己分管的工作,在厂级班子会议上,他很少发言。
但是,前段时间在住房分配过程中,发生了一起职工抢占别人住房的棘手事件,在处理那件事情的时候,老梁遇到了大麻烦,要不是方翰民替他解围,他将在全厂职工面前下不来台,在那件事情上,老梁发自内心地感激方翰民。
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会场上发生的情况老梁看得一清二楚,平心而论,他也不同意面向农村招工,只是碍于情面,他才没像其他几位班子成员那样对方翰民提出公开质疑。
听见自己被点名,老梁有些措手不及,“我?没、没有什么要说的。”
“他们都发表意见了,对于扩大招工范围这件事,你也谈谈自己的看法吧。”
老梁的表情恢复到正常状态,言不由衷地说:“有什么可谈的,只要对红星制药厂有利,就应该支持。”
老梁的话是否出于真心并不重要,有他这番话,方翰民点了点头,然后很有针对性地说:“梁厂长能理解这样做的目的,让我感到很欣慰。至于其他人的质疑,首先,我要说的是,扩大招工范围,改变不了红星制药厂的所有制性质,这样的担心纯属多余。其次,企业以前招收新职工不面向农村人,那是事实,可那已经成为历史,现在的政策有所松动,扩大招工范围,不是打破规矩,而是响应国家政策,除了解决招工难题,看不出会有什么不良后果。另外,从侯科长传达的文件精神可以看出,国家政策已经模糊了城市与农村的界限,我认为这样做不违背国家政策。”
王副厂长不以为然,“说一千道一万,国家政策并没有明确允许从农村招工!”
方翰民用右手拿起桌上的红头文件,用左手指着文件说:“起码在这份文件上,政策没有禁止从农村招工。”
“那又怎样?”
“既不提倡,也不禁止,这说明国家已经把用工选择权下放给企业了,我们不要辜负国家的期望。”
对于方翰民的解释,老王似乎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但他并未就此认输,反而十分尖刻地说:“即使国家把企业用工的选择权下放给企业,这项权利也应该归企业领导班子集体所有,而不仅仅属于厂长自己!”
因为早已习惯老王的胡搅蛮缠,不到万不得已,方翰民不会太计较,“这样的权利当然归领导班子集体所有,否则,我也不会征求大家的意见。”
老王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你嘴上说征求大家的意见,实际上还是想自己说了算,但是,我们的意见已经非常明确,希望你能尊重大家的意见,不要一意孤行!”为了让方翰民难堪,老王说话一向不留情面。
这些话跟工作毫无关系,超出了正常的讨论范围,除了一味指责,没有任何积极意义,虽然已经到了方翰民的忍耐极限,为了顾全大局,他不得不强压怒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