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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注意攻很久了,他总会在七点过十分出门,在拐角第二家早餐点买个煎饼果子,加蛋不要葱,老板会给他多加份培根,鬼知道攻其实并不喜欢培根的味道,他每次都会走到拐角处确认老板看不见了才咬着培根丢到了垃圾桶里,但他还是笑得眼睛弯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然后转身就偷摸往老板钱盒里塞了两块钱,去赶那趟人很多的早班车。
大概要到六点左右他才会回来,有时候会晚,大概是因为堵车,回来后他会在楼下的水果店买点水果,那个老板总会缺斤少两,甚至还会趁攻不注意塞几个坏果进去,攻也不长记性,还是会在他那里买,还夸他的水果很甜。
攻长相普通,五官端正,但并不出彩,你在他脸上挑不出什么大毛病,但对他也不会有什么特别深的印象,属于典型的路人长相,他也并不是很高,175的样子,除了心肠好点,和路上经过的那些行人没什么两样。
鬼向来看不上这种烂老人,要活在他那个时代,怕是一出门就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鬼在这世间呆了很久,他出生的时候正逢战乱,强者为尊,落到他身上的待遇自然不会多好,他又是奴隶出身,被人打骂都是轻的,有几次都险些丢了性命,他爹娘也并不会给他太多温情,看他的眼神跟看路边的杂草差不多,甚至还隐约有些憎恶。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爱他们的孩子
当他犯了事,匆忙逃回家,结果他爹争着抢着把他供出去讨要赏金时他就明白了这一点,鞭子抽在身上很疼,但他觉得倒也还好。
他进了生门被当做死士培养,那些人总有畏惧的东西,但他没有,他可以眼都不眨地把刀捅进一个人心脏,即使那人前一秒还在跟他搭话聊天,他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也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他替家主杀了很多人,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那些人往往没犯什么错误,只因为碍了家主的眼,然后一声令下,就被他杀了个干净,他是家主最厉害的一把刀。
家主夸他赏他,他却只觉得聒噪
好吵啊
他这样想,于是那把替家主杀了无数人的刀又收掉了家主的性命
哪有奴隶杀主人的道理,他成了众矢之的,叫嚣着要杀他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可惜全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他开始自立门户,养了不少门客和死士,成了和家主一样的人,他的生活还是永远充斥着鲜血和死亡,他把他爹娘接了过来,倒也没苛责他们,还给他房里塞了不少女人,两个人很快就闹起来,他娘本就算不上好看,跑到他面前哭诉的样子更是丑陋,他爹倒是硬气,还在叫嚣着要休妻,鬼难得被逗笑了,干脆给他们各自置了栋宅子,让他们分开过。
鬼对他们几乎是有求必应,要什么就给什么,起初他们还顾忌着鬼会记恨以前的事,在他面前有些胆怯,后来尝到了甜头后,好像一下子就有了靠山一般,腰杆都挺直了,开始对他颐指气使,在外更是横行霸道,那些人顾忌鬼的势力,也是敢怒不敢言。
鬼就由他们闹。
报应很快来了,他爹娘怕是被色迷了心窍,竟盯上了城主最受宠的小公子,那孩子鬼见过,貌若好女,确实长得不错,也是属于那种一丢到狼窝便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鬼曾经远远地瞧过一眼,那小公子唇色发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身后跟着个大汉,双手环胸,背后背着把五寸长的砍刀,那大汉长相平凡无奇,但武功却是深不可测,在城中无一人敢惹,世人都说这是城主花了重金雇人来守着小公子的,但鬼倒觉得大汉是心甘情愿把绳索递了上去。
他爹娘能得逞这事是他没想到的,大汉总是形影不离跟在小公子身后,哪想到唯一一次疏漏就让他爹娘钻了空子,当鬼收到消息的时候,也是哑然失笑,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他爹娘是幸运还是倒霉了。
鬼不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但这次例外。
等他到达现场时,他爹娘已经被戳成了个筛子,浑身赤裸地躺在血泊中,唯剩一口气在苟延残喘着,见他来了,更是像见着救星一般挪动着往他这边爬行,伸长手指向他求救。
事情好像又一次重演了,只不过故事的主角倒是反了过来。
鬼此时内心已升不起太大的波澜,见状只是笑笑,退后两步,对着面色惨白的小公子鞠了个躬向他赔罪,说人就交给他们处置了,日后再正式上门道歉。
小公子抬眼看他:“你不替他们求情?”
鬼嘴角那点笑意也没了,想起之前他被捕时他爹对他说的话,也一字一句地跟着回:“犯了错总要接受惩罚的,我若包庇,不也成了罪人吗”
说完,便鞠躬告辞了,身后又有惨叫声传来,但都已经与他无关了。
那是个特别奇怪的时代,易子而食、父子相残的事情并不算罕见,但当在他人身上发生的事情真的已经戳破伦理道德的表面时,又会有不少人打着正义的幌子开始摇旗呐喊,即使他们身上背负的人命并不比他少,但他们仍会理直气壮地抨击他的所作所为。 ', ' ')('
鬼并不在意这些,但苍蝇多了,总会觉得有些烦人。
他那时的状态也确实不好,起初鲜血还能激起他几分颤动,但杀的人多了,好像血溅在身上跟泥水蹭在身上也没什么两样,他的生活越发枯燥。
而他已经有些厌倦了。
在春日到来的最后一个夜晚,鬼自杀了。
他以为自己就此可以解放,但并没有,老天就好像跟他开了个玩笑,他浑身的鲜血流尽,陷入沉睡,又从沉睡中苏醒,一切好像都没有任何变化。
他的行动不受限制,也能看到周遭的一切变化,但他无法参与,无法触碰。
他成了人世间的一个看客。
鬼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他好像走在了一条漫无边际的道路上,黑暗拼命地朝他奔涌而来,他能看到远处隐约的光点,但他并没有兴趣去触碰,任由黑暗把他淹没了。
鬼看着偏着头在跟友人说着什么的攻,恍惚中觉得光点好似在逐渐扩大,他缓慢了眨了一下眼睛,用脸贴着攻蹭了一下,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
快碰到了。
鬼伸手勾住了攻的手指,嘴角扬起了一个微笑。
抓到了。
楼下有只黑猫,性子很野,不亲人,经常是吃完就跑,你要妄图想摸它,它还能直接给你来一爪,但到了攻面前,那种生人勿进的孤傲气息就全然不见了,蹭到攻腿边露出肚皮,猫爪勾着攻的鞋带,发出娇嗲的猫叫,一副无辜又天真的样子。
鬼对它这种下作的邀宠手段嗤之以鼻,但在攻伸手要摸的时候,又毫不犹豫地附身上去,两条腿用惯了,突然一下翻了个倍,头重脚轻地,他姿势都不知道怎么摆,起初还想保持一下他高冷的样子,后面被摸得舒服了,什么时候躺了下来露出肚皮都不知道。
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还是个鬼了,躺在地上,侧躺着露出腹部柔软的毛发,随着攻的抚摸,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恨不得整只猫都挂在攻手上。
鬼附在猫身上跟攻回了家。
他还没有完全习惯这个新的躯壳,走路都有点东倒西歪的,还时不时踩到自己的尾巴,看上去有点滑稽。
攻看着他笑了一下,把猫抱到怀里,语气莫名宠溺:“怎么路都不会走”攻低下头在猫身上嗅了嗅:“恩,没什么味道”
鬼脸有点烧得慌,不过还好黑猫脸黑,也看不出来。
攻住的地方并不算大,但布置得很整齐,鬼从攻怀里跳下,摔了个四脚朝天,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到处嗅嗅,确认了,到处都是攻的味道。
尾巴无意识地甩了起来,一动一动的,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
攻低头看他一眼,也抿着嘴笑了。
一人一猫的生活还挺悠闲的,养鬼并不需要耗费太多的心神,他很乖,会自己上厕所,自己倒猫粮,甚至连洗澡也是不用勉强就乖乖躺好了,攻看着动着爪子在他身上踩奶按摩的黑猫,觉得这猫未免有些过分懂事了。
鬼对现在的生活也很满意,如果攻没有那么受欢迎的话。
隔壁的邻居已经是第三次过来串门了,现在天都黑了,还没有半分想走的念头,鬼趴在攻身上,把自己蜷成了个毛团。
那两人聊得很开心,身体越靠越近,鬼抬眼往上看,看到邻居眸色渐深,视线落到攻身上,喉结明显地滑动了一下。
这不对劲
鬼被焦躁笼罩了,他浑身都毛都炸了起来,龇牙盯着邻居,像被外来者闯入领域的猫一样,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吼叫。
“怎么了?”攻一头雾水,安抚地揉着黑猫的脑袋:“没事啊,乖,不怕”
“你的猫好像不喜欢我”邻居双手一摊,笑得无辜。
“怎会,他很乖的,只是有点怕生吧”
邻居稍微凑近了些,嗓音低哑:“那要不要去我那边”
攻耳朵一点点红了起来,只听邻居继续补充:“我的猫会跳舞”
“你也开始养猫了?”
“没有”邻居舔了舔下唇:“我跳给你....啊!”
邻居的话没能说完,黑猫蹬着腿一爪子挥了过去,留下三道破皮流血的抓痕。
这下什么暧昧的氛围都没了。
攻又是道歉又是陪邻居去看医生,好不容易忙完之后已经快到了凌晨,他满心疲惫推开了门,就看到窝在床头蜷成一团的黑猫。
“喵~喵~”鬼也知道自己惹了祸,叫声都比平时娇嗲,他呼噜噜地露出柔软的肚皮,尾巴在空中摇摆,见攻过来,晃动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黑猫的眼睛湿漉漉的,又大又圆,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让攻脾气都发不出来,他躺在了床上,黑猫一翻身自发地蹭到了攻胸口处。
“你就这么不喜欢他啊”攻有些烦闷,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黑猫的身上的毛发。
黑猫喵了一声,在他怀里蹭蹭,伸出舌头舔着攻的手指,尾巴也缠上了攻的手腕。
他对邻居其实谈不上喜欢还是讨 ', ' ')('
厌,就连邻居长什么样子他都没记住,当双方差距过大的时候,一些莫名其妙的蝼蚁是根本不值得放在眼里的。
他把攻圈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所以看谁都不顺眼。
“感觉他人还挺好的”攻嘴角上扬,抱着猫举了起来:“你说他是不是喜欢我啊”
黑猫的尾巴落了下来,一种无法言说的烦闷从他心里发散开来,遍布四肢百骸,他脱离了黑猫的身体,站在床边看着。
明明是张再寡淡不过的脸,鬼凑近了些,认真打量。
攻脸颊染上了些许细微的红色,洁白的贝齿轻咬着下唇,隐约带着点水光,有种说不清的招人。
鬼好像突然就有些明白邻居的想法了,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在攻嘴唇上碰了一下,什么感觉也没有。
他碰不到
挫败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了。
攻和邻居同居了,事情顺利地有些不可思议,邻居在厨房做着晚餐,攻抱着黑猫在客厅转悠,他在黑猫身上撸了一把,脚下是散了一地的猫粮,黑猫好像变笨了,好几次都打翻了装猫粮的碗,还喜欢抱着鞋子磨牙,一个光点都能让他吓得到处乱蹦,这都是他之前从没做过的。
不过黑猫对邻居的讨厌倒还是始终如一,两人经常吵起来,是真正意义上的吵,黑猫对着邻居龇牙咆哮,邻居也回敬过去,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像炸毛一般,攻每次就笑笑,揉着邻居的后颈处的软肉逗他:“你怎么像个猫似的”
邻居被安抚地很快,好像浑身都舒坦了,像没骨头一样倒在攻身上,翻身躺倒,偏着头在攻手上蹭弄,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像只大型的猫科动物。
攻都没想到他们进展那么快,那天他一开门就撞到了蹲在他门边的邻居,脸色苍白,也不知道在门外呆了多久,见他出来,对他露出一个笑:“终于见到你了”
不是昨晚刚见过吗
攻一脸莫名,然后便眼睁睁看着邻居摇摇摆摆地站起,又眼一闭,倒了下去。
把攻吓了一跳,邻居浑身滚烫,像个天然火炉一样,还在闭着眼睛呻吟:“不、不去医院,这身体太差了,等会,等会我就好了”
攻没办法,只得连拖带拽地把人带到了自己床上,给他喂了点退烧药,屋里的黑猫也是恹恹的,叫声都是有气无力的,没办法,攻只得跟老板请了个假,呆着家里照顾这一大一小两个病号。
邻居没过多久就醒了,他伸出手指碰了碰攻,摩挲了下指腹,好像在回味一样,攻被他弄得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见邻居笑了笑,凑上他在他嘴角亲了亲:“这是谢礼”
把攻闹了个大红脸。
后面邻居上门的次数就多了起来,帮他打扫,帮他做饭,像个登堂入室的田螺姑娘,只不过田螺姑娘不会主动索要回报,邻居却是时不时在他嘴上亲一口,笑眯眯的:“谢礼我就自己收了”
后面的事情就没什么太大意外了,两个人的关系越发亲密,邻居也不再满足于单纯的亲吻了,比起耐心等待,他更擅长重点进攻,他是个极有天赋的猎手。
两人关系很快确定下来,虽然也只是走了个形式,但邻居当天还是兴奋地一晚都没有睡着。
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愉悦。
“可以吃饭啦”邻居在摆好了碗筷喊他。
“好,来了”攻抬头应了一声,把撒在地上的猫粮收拾好了,才向餐桌走去,一边接过碗筷一边抱怨:“黑猫好像变笨了,又把猫粮撒了一地,上次还忘了埋猫砂”
邻居笑着给他夹了块肉:“猫总归比不上人嘛”
“可是之前黑猫就很聪明”攻偏头想了会:“难道年纪大了?”
邻居握着筷子的手不经意间收紧了几分,嘴角上扬,凑过来在攻脸上亲了亲。
“你怎么又亲我”
“想亲你”邻居笑笑,又亲了一下:“想亲你很久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