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裴尔从未想过有生之年,他会再次见到利末安森。
这个趾高气昂,高高在上的恶魔领主,他残忍,贪婪,又充满魔性的魅力,那双青金色的眼睛如同月光映照下的圣湖,柔和而甜美,而他额上高高盘旋的漆黑双角又展现着恶魔残酷的本性,比起那些奇形怪状的恶魔,他看起来更像是堕入地狱的美丽人间造物。事实也的确如此,在未获得这个名字之前,利末安森是禁塔术士无名实验的地狱混杂产物,拥有魅魔与高等地狱魔的双重血统,他原本应成为禁塔术士背后腐朽帝国的猎犬,统领禁忌魔法制造出的亡灵大军为帝国征服整片大陆,但腐朽的帝国庞大而华丽的城堡之下满目疮痍,即使是超越人类的奇异能力也无法抵抗成千上万人民愤怒汇聚成的洪流,罪恶的征服计划在人民起义军队的冲击之中崩解,狼狈逃窜的贵族只能放弃曾经异想天开的雄心。
利末安森本应被绝望的禁塔术士销毁,但有人提出可以将他献祭给深渊地狱的领主利维坦,进而毁灭刚刚建立的新政权,这一想法被禁塔许多人赞成,很快提上日程,但无人料想到,这个从未有过实战经验的美丽恶魔从术士语焉不详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了自己的命运,而他选择不屈服。
无人知道他如何做到了这一切,但最终,利末安森利用献祭阵杀死了所有参与实验的术士,销毁了实验记录,禁塔之中无人生还,这座从上个星纪就屹立不倒的宏伟建筑只剩下断壁残垣,利用死去术士的血祭,利末安森打了星界门,前往地狱上层,开始他的征服之路。
也许他经历过一段艰难时期,但拉裴尔见到他时,他已经变得无比强大和美丽,承袭利末安森之名代撒旦统治广阔的领土。
恶魔从不盲从权贵,一切荣耀来源于血祭,在利末安森得到这个名字之前,地狱曾称这个无名的杀戮者为血腥魔,胆敢叛逆者在他脚下沦为基石,尸山血海铸就了他的功绩和权柄。
自从拉裴尔第一次见到这个特别的恶魔开始,他就无法控制地被他吸引,以至于在恶魔向他伸出诱惑的手时,他欣然赴死一样答应了恶魔的所有邀请,然而一夜过去,除了身上的伤痕和精斑,恶魔没有留下任何话语就离开了,拉裴尔对信仰和教廷过于快速的背弃拉低了他灵魂在恶魔眼中的价值,利末安森只收藏最珍贵的灵魂,即使拉斐尔被誉为教廷唯一最有希望成为圣者的神甫,他轻易就屈服于本能诱惑的品格也无法让利末安森满意。
不知为何,利末安森热衷于收割坚贞不屈的人类灵魂,他是个有耐心的捕手,会为此耗费数月甚至数年的时间去检验他眼中收藏品预备役的精神品质是否符合他的要求,而对于无法抵御他诱惑的次品,利末安森不屑一顾,甚至会毫无顾忌地杀死对方,将对方的灵魂作为深渊的动力献祭。
幸运的是,利末安森遇上神甫时心情不错,神甫卑微的雌伏也令他满意,在性事上获得满足之后,他总是格外仁慈,因此,他放过了拉裴尔,但这同时也是一种不幸。
他摧毁了年轻的神甫,用一种毫不在意的方式,宛如孩童碾碎不喜欢的花朵,天真,残忍,肆无忌惮,无数个深夜里,因破坏戒律被教廷流放边境的拉裴尔从噩梦中醒来,仿佛又看见那双青金石色眼眸中冰冷的嘲弄近在眼前,让他支离破碎的灵魂再次如烈火灼烧,无法停止。
而现在,恶魔跌落云端,他曾经光滑优雅的螺旋角上满是血渍,满身圣光烫烙出的瘀痕,看上去狼狈又可怜,趴在地上的恶魔没有认出这个脸上布满疤痕的可怖年轻人就是和他共度过一夜的可怜神甫。
恶魔以为这是个路过的农夫,那一瞬间,本着物尽其用的想法,他立刻做出了判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魔力回路被诅咒封锁,呼吸间带来战栗般的痛苦,他因此无法动用魔法或咒术,疼痛会让他精准的施法失去理性,并且产生混乱的魔法波动,教廷就是打着依靠这种方法追踪他的想法,才一口气献祭了七名主教召来神使,在他大意之际种下这个诅咒。
此时能运用的只剩下魅魔血统带来的血脉能力,他盯着这个年轻人,青金眼眸中闪动着诡异的光彩,舔了舔嘴唇,语调喑哑道:“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拉裴尔很轻易地就看出了他的目的,他很虚弱,需要一个地方藏匿和修养以积蓄力量摆脱教廷的诅咒,而他并未认出拉裴尔,甚至以为拉裴尔是恰巧遇到的农夫,因此故技重施,极尽魅惑之能。
但他此时已经失策,一般的人类或许会被他毫无进展的魅魔天赋收服,然而拉裴尔并不是其中一个,在被恶魔抛弃,被教廷赶下神坛之后,他划花了自己的脸,以这疼痛警醒自己,发誓从此再也不会为事物表象所迷惑,将虔诚侍奉神明到他生命的最后。
他变得额外敏锐,善于从风中嗅到恶魔硫磺味的罪恶气息,从泥泞土路之中分辨出恶魔的脚爪,而此刻,他藏在怀中正隐隐发烫的银刀正渴望啜饮恶魔的鲜血。
在银刀出鞘之前,他回忆起自己被摧毁的一生,不禁放慢了动作,他审视着眼前落难的恶魔,即使是在这种境况之下,他仍然如此美丽而生机勃勃,而每天清晨,在湖边清洗面容时,他都会看到自己面目全非,格外狰狞的脸。
他不动声色地将银刀收回刀鞘,调动面部,成功地伪装出一个惊慌失措但故作镇定的农夫形象。
“你这怪物!恶魔!”拉裴尔大喊道,他的声音颤抖而虚弱,仿佛在恶魔妖异的美貌之下没什么自信抵御:“我才不会受你诱惑!”
他盯着恶魔的脸,刻意咽了一大口唾沫,而恶魔显然看到了他的动作,青金眼眸微微眯起,压低的声音之中带着笑意:“金钱,权力,异于常人的天赋,我都可以给你,如果你想要,甚至……”
恶魔舔了舔嘴唇,那暗示的动作背后隐藏着什么不言而喻,他蛊惑道:“想一想,只需要提供一点小小的帮助,你完全可以过上另一种人生,成为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而不必困在闭塞的边境度过日复一日的无趣未来。”
为了展现诚意,恶魔扯下脖子上带着的宝石项链,将它丢掷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切面繁复的宝石滴溜溜滚落泥土之间,棱镜构造令它折射出梦幻一般的迷人虹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