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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明宇沉默,握着瓷杯的手指因用力而泛起青白。
这是他第一次去喜欢的人家里,紧张又激动,在出租车上局促到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可当他听到故事的开头,纪桃给廖岐解围,两人从而相识,他的喉咙到他的全身像被粘住捆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过是纪桃为了保护朋友选择转学。蒋明宇很快猜出事情的走向,他们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或者成为如胶似漆的情侣。
纪桃贴心地解释:“当时作出那样的举动单纯是责任感,本来就是我任性把他从宿舍里叫出来,说到底是我不对。我的家庭条件既然允许我享受一些特权,用一次转学保护一个朋友,这不亏本。”
“至于廖岐的女朋友,大概是听到一些传闻。我们只是关系很好的同桌。”
“那你为什么拉黑他?”蒋明宇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整件事情这样简单,甚至没有抽丝剥茧细细分析的必要,可他绞尽脑汁,却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可以插进去一句话的缝隙。
他以为廖岐是纪桃相当重要的朋友,纪桃会失落,遗憾或是惋惜,可他看上去只有平静。
“啊,他好像喜欢我。我刚刚没说?”
没有。蒋明宇在心底无声回答。他坐在纪桃的旁边,靠着的抱枕和纪桃怀里抱的那个是一对。他自上而下望着纪桃,纪桃盯着手机,说出那句“他好像喜欢我”时,神情淡漠而冷静,如无波的平湖。
“你不能吃辣,要不点个披萨?”
一直没得到回应,纪桃抬头看向他,“怎么了?”
“你不介意他喜欢你?”蒋明宇突然喘不上气,一句话被割裂成无数个破碎的短音。
纪桃神情诧异。
“喜不喜欢都和我没关系了。我不会再和他联系,他也交了女朋友。”他坦然地直视蒋明宇。
不能怎么样,蒋明宇心想。
廖岐暗恋纪桃,只是刚认清心意,对方已经转学,并在得知他的原生背景后选择不再联系。这是单方面的拒绝,纪桃完全站在自己的出发点为对方考虑,干脆利落地切断所有联系,没有留下任何辩白和挽回的余地。
直到今天,数月后两人的第一通电话,廖岐完全不顾女朋友还在场,卑微地恳求纪桃再见一面,似乎根本不怕,也无所谓旁人对他的看法。而纪桃全然没有被打动,甚至在说到再也不要联系时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蒋明宇是故事之外的旁观者,却忍不住站在廖岐的角度去想,他当时是什么心情。纪桃向他伸出援手时,纪桃陪他融入新学校时,他们在深夜偷偷溜出宿舍,披着月光整夜聊天时。
如果没有老师突然出现,纪桃不会转学,廖岐不会说出自己窘迫的家境,而夜晚会更久,廖岐沉默的爱会更长。
现在蒋明宇甚至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纪桃果断的拒绝让他开心,可他却忍不住把自己带入整件事,他是否会成为第二个廖岐??“是我没有说清吗?”纪桃看着蒋明宇的侧脸,俊朗高挺的鼻梁,分明的轮廓,嘴角是耷拉着的,像受了委屈,“怎么还是不开心?”
“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对,还在生气吗?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纪桃的手撑在蒋明宇的膝头,声音像柳梢新发的嫩叶,软得仿佛只是一捧被细纱拢起的绿水。
“我…没生气了。”蒋明宇艰难地回答道。
“真的?没骗我?”纪桃问道。
“没有。”
纪桃没说话,蒋明宇感觉到他的视线细致扫过他的脸颊。他掩饰般屏住呼吸,好让自己内心的不安能有个暂时的避难所。
“蒋明宇,你和他不一样。”纪桃突然开口,没头没尾的,明明前一天他还在猜蒋明宇的性取向,现在却不由自主说出这种表白似的话,因为他在蒋明宇漆黑的双眸里只看到了自己一个人的倒影。
蒋明宇难堪地侧过头,他被不留面子地戳穿了心事,可压在心头的石头像是骤然落地。他们怎么会一样,他既不会因为爱情丧失自我,也不会软弱如廖岐。他也想去相信,自己在纪桃心里会是特殊的存在。
“先去我房间?我有几个题不会,外卖还有一阵才能到。”纪桃伸手拽他。
“他还想要你的联系方式。”蒋明宇握着纪桃的手站起来,这才应该是他最关心的问题,说话时带点越界的羞赧。
“我不喜欢,也不会喜欢他。”纪桃前所未有的认真,“他既然有了女朋友,就说明他也不想成为社会的异类。”纪桃太了解廖岐,他的喜欢更像是对原生家庭的反抗,当他选择和一个女生在一起时,也应该知道这份感情成了再也握不住的东西。
“那他缠着你怎么办?”蒋明宇抱怨似的嘟囔了一句,不安地看向纪桃。
“这么可怕?那你要保护我。”纪桃语气夸张,手指在蒋明宇干燥温暖的手心里挠了挠。
蒋明宇的心也被挠了一下,酥麻的痒意蹿过全身,愉悦而飘然。
他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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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偏深色系,柔软的 ', ' ')('
长绒地毯,靠墙摆放着高大的实木书柜和宽敞的写字台。
纪桃站在书桌前翻找笔记本,让蒋明宇随意就好。
蒋明宇不敢乱动,拘谨地扫视房间,直到目光触及房间正中央的大床,优雅敦厚的墨绿色床上四件套。他像被隔空打了一耳光,蜡在原地,脸色苍白如石灰像。
“纪桃,忘了问,那你是同性恋吗?”他尽量用轻松好奇的语气询问,却不知道自己的表情里有种近乎骇怪的惊异,眼神像埋着涡流的深潭,几乎要把纪桃拖进去。
纪桃回头,表情尚且如常,腿已经撑不住身体。他挪步坐到床上,手指在棉质的柔软床单上局促不安地滑动,床单颜色很深,衬得他手指越发白皙。
“突然问这个干嘛?”
“你是同性恋吗?”蒋明宇固执问道。
“你…”纪桃闪躲着蒋明宇尖锐的目光,“你不会还歧视这个吧?”他的嘴角还扬着,尽量维持着一个干枯到几乎碎裂的笑。
“不歧视,但是…”蒋明宇迟疑着回答,话说了一半,就被纪桃急急打断。
“我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纪桃的笑容惨淡如被硫磺重新熏白的旧纸,蒋明宇再多说一句话,这张纸就要被捅破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