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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中火光燃起,站在外围安全地带的人们,发出兴奋的欢呼。
“啊啊,成功了!”
“神在庇佑我们!”
他们互相拥抱,甚至喜极而泣。即使瘦弱不堪,眼中满是血丝,双眸仍因兴奋散发出异样的神采。
相比其他人,科学家冷静许多。他双手插在白袍口袋里,低低吹了声庆祝成功的口哨。
愚蠢的家伙,哪有什麽神,火是他放的。用他脑子里的知识。
他身上的白袍长至膝盖,不是适合野外的装束,早已被草弄得满是脏污和刮痕,但他一路上都没有脱下,彷佛是对自己身分的坚持。
无论如何,他都是个科学家。他明白分子的变化,自然界的奥秘。
尽管,他不大懂人心。
“前进,前进!”
此时,周遭的人已然喧嚣起来。他们急於进入还在冒烟的森林,这是有些危险的举止。
科学家冷眼旁观,他懒得开口阻止,反正他们不会听。他们眼中只有自己的神,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神存在。
愚蠢──这是科学家对信仰的评价。
声称受到神启的人,在前方大喊:“神明即将降临,惩罚不信者,信者则会上天堂!”
“神即将降临!”
“神啊,请拯救我们!”
人们的呼喊此起彼落,他们目光狂热而虔诚。疾病和被社会抛弃的痛苦,不是人类可以忍耐。只有信仰,像是麻药,可以让他们的心灵得到安慰。
“亲爱的信徒,现在疾病和一切的痛苦只是试炼,最终我们的眼前将只有光明!”
“啊,美丽的光明!”
被强烈的情绪感染,人们流泪不止。
“我们要前进。”
“是的,为了神明……”
他们拿着简陋的刀具,一下又一下,拚尽全力砍除眼前的植物,打造出一条进入森林深处的路。
这些植物和外界的截然不同,奇形怪状,但是他们连一眼都没多看。对这些人而言,眼前的植物,除了是阻挡他们的屏障,没有其他意义。
毕竟,谁会思考植物的情感,植物的生命呢?
除了繁缕。
可是,植物并非没有感觉。
他们和人类不同,却又拥有智慧,与多样的感知,远超过只有五感的人类。相比起动物,它们或许更接近神明和灵魂,崇高的存在。
此刻,黑色山脉中的众多植物,既是独自的个体,又以巧妙的方式互相连接,就像是一个巨大生物的各部位。
在烽火和世界变化的压迫下,他们一齐散发出强烈的讯息。
森林正在说话,大声的说话。
无形的压力如同浓雾席卷而来,黑色山脉发出异样的响声。有些人注意到异状,迟疑着停下了脚步。
领头人回头看到,当即怒骂:“你们在犹疑什麽,是在怀疑神的权威吗!”
人们急忙低下头,继续奋力砍斲前方的植物。他们尽力屏除杂念,但森林的回响却深入骨髓。
其他较不敏感的人也注意到了,他们不安的窥视森林。
黑色山脉的植物奇形怪状,有的像人类的胃袋,垂在他们面前;有些像是一大块柔软的人脑,生长在枝桠间。
而植物的颜色,也是各色各样。相比起一般森林的翠绿,在这里,红与黑才是主角,盘根错砸,如同一个血腥的国度。
有些人不禁想,如果有地狱,或许就是这个模样吧?
人们深吸一口气,向神明祈祷,挥散心中的恐惧。但森林的声响丝毫没有停止,与此同时,一阵狂风忽然吹过。
沙沙,沙沙!
“啊!”
树叶声大响,枝干被吹得弯曲低垂,森林似乎正在大吼,人们露出不安的眼神,有些人被吓得叫出声。
人们被风刮得几乎跌倒,只能弯下腰,缩成一团。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如同对森林的礼敬。
“不要恐惧,不要听恶魔的低语!”领头人用力站直,大喊。
“这阵风会将火吹得更旺,烧尽一切污秽──啊!”
地面倏然震动,领头人猝不及防,跌落在地,满身是泥。他狼狈地抬起头,正想说些什麽话掩盖失态,却发现没人在看他。
──怎麽回事?
人们全都看着他身後的某一点,雕像般不动,面色惨白,露出极其惊讶的神情。
接着,咚的一声,一个人跪下。
这像是一个信号,其他人跟着纷纷跪下,一时间,噗咚声不断,几乎所有人都匍匐在泥地里。
──发生了什麽?
领头人浑身僵直,他感觉有一团黑雾似的东西,正将他的头往下压,甚至扼住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动弹。
一点一点,他强迫自己往後转,然後他看见了。
领头人的瞳孔因惊吓而扩大,他感到呼吸困难。
这是神明吗 ', ' ')('
,抑或地狱的使者?
一个像人的生物,面无表情站在他们前方。他的眼眸漆黑,看着众人的眼神及其冷淡,甚至比不上看一株杂草。
那个生物有着人类的面容,凌乱的黑发,披着一件斗篷。可是,他脸颊上的伤口长出新叶,身上被某种植物的藤蔓和根缠绕。
植物就长在他身体之内,或者,他就是植物本身。
他像是一幅怪诞的画,既肮脏又神圣。
领头人完全没有预料到眼前的状况。
这是什麽,是人?是植物?是黑色山脉的鬼魂,抑或……神明?
领头人满脸都是冷汗,颤抖。他下意识跪了下来,然後开始哭泣,为眼前的一切,还有未知的一切而哭泣。
哭声回响在森林中,如同祈祷,如同忏悔。
而他们眼前的"神明",曾经名为繁缕的人类,静静的看着他们,这些造成森林大火的人,让兰制造的小世界崩坏的人,如同看一堆土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