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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青3(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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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从我爷到我三代单传,我连一个叔伯兄弟都没有,家里人丁单薄得可怜,陡然间要添新丁,我跟我娘欢喜得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我倒还好一些,毕竟我自己年纪也不大,听说要当爹了,欣喜之余还有点惶恐。我娘却喜得再顾不上在常青跟前摆恶婆婆的严厉架子,脸上的笑藏也藏不住,每天都要把他叫到跟前嘘寒问暖一番,饭食也是另开小灶做的孕妇餐,顿顿鸡汤鱼肉不间断,把常青都吃吐了,我娘才慌慌张张地消停了下来。

除了饭食,我娘在其他地方也全然是把常青当成了水晶做的人儿来爱护。别说再耕地了,就算是洒扫收拾屋子一类的轻省活儿,我娘也见不得常青沾手,常青一干活她就要生气,生气也不冲常青,而是板着张老脸朝我撒气,骂我是个死人,不知道心疼媳妇儿子,直骂得我狗血淋头,一个头两个大,只好苦哈哈地求常青歇着别动弹。

我娘怎么骂我我都不在乎,毕竟这么多年听下来早都习惯了,但是我娘不放心我,怕我不知轻重,夜里惊扰了常青的身子,就要我一个人去睡西屋,这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我跟常青自成亲以来就黏糊,平日里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夜里也都是亲亲热热地搂抱着睡,我跟我娘说我俩就算不干那事也愿意睡一个被窝,我娘说我还不知道你小子,你要能老实,天底下的老鼠都不偷油吃了!

我娘也没说错,我一见常青就心痒痒,鸡巴更痒,非得把他丰软饱满的身子抱到手、把硬得像根烧火棍一样的鸡巴也塞进他软嫩的小水屄里不可。我死赖着不肯跟常青分房睡,我娘也没办法,就让女佣另外给常青叠了床被窝,又在我俩的被窝中间堵了张炕桌,每天都让女佣拿尺子量过炕桌距床头的距离,每当我娘发现这距离变大或变小了,就知道我夜里又不老实了,第二天我保准要挨一顿打。

打吧打吧,我都叫我娘打皮实了。每次我被我娘捆在长条凳上打得连哭带嚎的时候,常青就站在一边笑眯眯地看,末了再亲手把我扶起来,给我递帕子递药。我老挨打,时候长了,常青也有点心疼了。后来有一回我娘又两眼冒火地叫管家来捉我的时候,常青伸手拦了拦,说娘,您别老打他了,又打不改,还惹您老生气,我心里有数,没事的。

我娘不听我的话,但她听常青的话,之后果然就不再打我了。常青说他心里有数,于是晚上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我百依百顺,我睡到二半夜习惯地把手往他那边伸,他也不睬我了,只是等我偷偷摸摸往他身上摸时才不轻不重拍我一巴掌,说你老实点。

我老实不了。怀孕后的常青比以前更诱人了,他原本英俊得锋利的面庞变得柔和,石膏般洁白的皮肤细腻而具有光泽,一对丰满的胸肌真的成了漂亮鼓囊的奶子,奶头又红又大,时刻翘着个小尖尖,像只小鸟嘴儿似的惹眼,我常常看着看着就忍不住馋得口水嘀嗒。

常青看出我的渴望,就微笑着朝我招招手,宽容地任我像个小婴儿一样抓着他鼓胀的奶子又吸又舔。他那双温柔而粗糙的大手一下下地抚摸着我的后脑,轻声对我说,“你多吸吸,以后出了奶也给你吃。”说完他就像是被自己这话逗笑了,抿着嘴角呵呵笑个不停。

我没笑,反而觉得含着的这只奶头好像的确冒着一丝丝奶香味儿,我吸得腮帮子都酸了,但什么都没吸出来,不由又失望又急切地问常青:“那你什么时候能出奶啊?”

“等孩子出生以后吧。”常青说。

于是,我对于孩子的期待又加重了一层,每天都要把脑袋贴在常青隆起得还不明显的肚皮上耐心地听半天,唠唠叨叨地跟我还没出生的孩子说话,商量着问他以后能不能把口粮分他爹吃几口,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我第一个孩子的出世。

但我终究还是没能等到这个孩子出生的那一天。谷雨前后的一个清晨,常青落了红,胎儿没有保住。

就在常青落胎的前几天,我家收到了一封从京城广文书院寄来的信。

不用说,信是常青的那个白眼狼弟弟写的,信封上还熏了香,看来他过得还不错。我没读过几天书,识字不多,我本来以为常青应当也跟我一样,正想叫陈贵去叫私塾里的先生过来给他念信的时候,常青叫住了我,说不用了,他识字,能自己看。

他的脸上隐隐透着一点激动的神色,眼里都冒着泪光。也是,都快一年了,弟弟才来这么一封信,可不得宝贝着吗?见常青开心,我也跟着高兴,守在他旁边跟他一起连猜带蒙地看哪封珍贵的书信。

常青脸上的激动高兴神色在看信的过程中慢慢消失了,等一封信翻到最后,他的眉头已经深深地皱了起来,把眉心都挤出了一条明显的沟壑。我没太明白信上写了什么,只好懵懂地问常青怎么了。常青沉默了一会儿,问我,“咱家能动用的有多少钱?”

我就问了管家务钱粮的陈贵,回来跟常青说了。常青看着我,眼神复杂难明,嘴唇蠕动了几下,干涩地问:“能不能……给我五千大洋?”

五千大洋,这足足能换五根大黄鱼了!我吃了一惊,立即追问他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 ' ')('

用,常青咬着嘴唇,似乎有些不情愿告诉我,等我再三追问,他才慢慢地说:“我弟弟……不懂事,在京城里跟同窗发生了点口角,一时气盛,结果,结果惹上了人命官司,人家要五千大洋才肯从衙里撤诉纸……”他眼里已经涌出了泪来。

我见常青哭,急得不行,立即叫陈贵去拿钱。半晌后陈贵回来了,同时回来的还有拄着拐杖、一脸肃穆表情的我娘。我娘来了也不说别的,把常青叫到身边,安慰他:“你先别哭,娘问你几句话。”

常青哽咽着点了点头。

“你那个弟弟,刚到咱家的时候娘见过几面,跟你长得不像。”我娘说,眼睛盯着常青那张经常会让人错认成西洋人的脸看,“你爹娘哪个是洋人?”

“……我爹。”常青小声回答。

我娘“嗯”了一声,“你那弟弟,不是你亲兄弟吧?他爹娘现在在哪处?”

常青这回不说话了,几乎要把头低到胸前,脸上的表情都叫人看不见了。

我娘又问:“就算他是你亲弟弟,惹了这么大的祸事,也没有出嫁女——”我娘大概突然想起常青不能算女人,就咳嗽了一声,“总之不能叫你这个嫁到别人家的替他担事。”

常青含着眼泪,哀求地看着我娘:“娘,我不能不管他。”

“叫他自己爹娘来管!”我娘有点生气了,“你把娘家地址给我,我派人替你给他们去信!”

常青死咬着嘴唇不吭声,一双眼几乎全浸在了泪水里,眼圈红得叫我心里直抽疼。我急得去扯我娘的袖子:“娘,咱家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

我娘不肯妥协:“不是说钱,事儿就不该这么办!”

我娘性子倔,我劝不了我娘,只好又去劝常青,“你就先听娘的,给岳丈家去封信说说吧……”我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己提醒得一愣,是啊,自成亲到现在,我还没听常青说过他娘家的事呢,甚至成亲那天他娘家都没有一个来宾。我迟疑着,拉着常青冰凉的手说,“你家里要是有什么难处,也趁早说出来,我娘也不会存心为难你。”

我娘并不是个吝啬的人。五千大洋虽然不少,但出这笔钱对我家来说也不算是件伤筋动骨的事。但我娘这人就是死板,做事也只认理儿,要是理儿不对,这事就怎么都办不下来了。

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但常青就是哭着摇头不语,怎么都不肯说他娘家出了什么事,我娘心里也有气,瞪着眼睛不说话,这事就只能这么僵持下去。

我娘不肯出钱,京城的来信就仿佛催命符一般一封接一封地寄来,常青很快就病倒了。不是为跟我娘赌气而装病,而是真的病得起不了身,他的脸色难看得像是抹了石灰,嘴唇干裂得起皮,眼里一丝光彩也没有了。

我急得发疯,恨不得跪下来求我娘答应。我娘看着常青如今的憔悴模样也有些心软,可就在她几乎就要松口的那天早上,常青突然跟我说他肚子疼,我脑子一懵,还没反应过来,就先看见从他下身渐渐蔓延开一片血红。

大片大片鲜红的血迹像花一样绽放在新铺的床单上,红得刺眼。我娘急匆匆赶来,只瞥了一眼,就手捂着胸口一头栽到了地上。

我娘也病了,病得比常青还要重。她本来年纪就大了,早年操劳过度,晚年也没享上几天清福,身子底子太差。先前她因为常青怀孕的事欢喜得太过,已经出现了心悸眩晕等症状,大夫仔细叮嘱过了一定要谨防情志内伤,不想她千盼万盼的孙子也在一夕间就没了,大喜后又骤逢大悲,我娘险些丢了半条命。

常青到底年轻,身子也结实,落胎之后在炕上躺了小半个月就不顾我的阻拦执意要起身来伺候我娘。我知道他是心里愧疚,觉得我娘是被他刺激得才病得这么严重,可他不知道其实我娘心里也觉得对不起他,我娘觉得全是自己犟着要跟他置气才害得他小产。

就在常青小月子都没坐完就硬撑着身子来伺候我娘吃药的那一天,我娘看着常青惨白得没有血色的脸,一把抓住他的手,老泪几乎是瞬间就爬满了脸颊。我娘哑着嗓子长叹了一声,终于妥协地叫陈贵准备好五千大洋送往京城了。

常青什么也没说,跪在床前对着我娘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把额头都磕得青了一大片,我心疼得不得了,偷偷瞧了眼我娘的脸色,赶紧把常青扶了起来,我这时才发现常青脸上也早已经满是泪痕。

京城那边得了钱,也就不再揪着常青的弟弟不放了,可是常青看过之后的来信,眉头的蹙结还是没能解开。我问他是不是钱还不够,不够家里还有,常青说够了,我又问他那还愁什么,他就摇摇头不说话了。

我娘的病一直没好透,一直断断续续地吃着药。有一天我们上炕准备睡觉的时候,常青忽然跟我说,他想找个庙替我娘拜一拜。

我那时已经快二十二周岁了,我的个头儿在我家附近算是长得高的,不过跟常青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身子也没常青壮实。我长得不错,可是在常青极具阳刚气的英俊前面老被衬得像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儿。常青知道我挺介意自己在他面前缺乏男子气概这回事 ', ' ')('

,在我俩独处时就常常像别人家的小媳妇一样乖巧温顺,在炕上也喜欢小鸟依人地偎在我胸前,轻声细语地跟我说话。

他说要去庙里替我娘拜一拜的时候,脑袋正跟往常一样搁在我胸口上,热气呼得我有点痒,我伸手挠了挠胸口,顺手抚摸着他柔软蜷曲的黑发,心里为他对我娘的这份心意感到热烘烘的,但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我说:“别去了,那些都是唬人的,你身子还没好透呢。”

我听说女人小月子要是坐不好,一辈子都会落下病根儿,虽然常青也不算女人,但我还是很担忧,这些天不用我娘说,我就算憋得直流鼻血都不敢沾他的身子。

但是常青笑了笑,说:“老人身子一直不好,我心里也不安生,总要拜一拜的。你最近忙着干正事,就别去了,我一人知道路呢。”

我其实本想陪常青一起去的,不过常青说的没错,我这几天正跟着一个远方叔伯跑生意,把家里的余粮贩到南方几个闹灾荒的省城里去买,来回能赚不少差钱,而且又在忙着准备入本地商会的事,的确走不开。我想了又想,实在不忍心拒绝常青的这份赤诚心意,只好点头答应了。

常青要去的那个庙在离柳树村二十里外的一个镇子上,路是新修的洋灰路,倒是好走,只是太远,走一趟就得好几个钟头,晚上赶路怕遇狼,还得在镇上住一宿。我看着常青摊开包袱皮,往里头装了几件衣裳干粮,心里很是不舍,有点后悔答应他去了。

常青应该也很舍不得我,收拾东西的时候表现得心事忡忡的,把放在炕沿的一块蓝白头巾都不小心碰掉了。我弯腰替常青捡起来,认出来这是他刚来我家,还在我家当长工的时候下地干活时裹的那块头巾。我把头巾递给常青,常青没接,看着我笑了笑,说你替我收着吧。

我那时其实已经觉出了他这句话有些奇怪,但没多想,也没注意到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有点哀伤。我那位叔伯来叫我去商量行程了,我只好把所有念头都暂且抛到脑后,急匆匆地去了。

常青走的时候正是清早,吃过早饭,他就背上包袱上路了。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心里一跳,下意识追了两步,大声喊道:“常青!”

常青听见我的叫喊,没有立即回头,而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慢把头扭过来,眯着眼睛看向我,我发现他的眼睛有点红。

“风太大,沙子迷眼睛了。”常青笑着揉了揉眼睛,也扬着嗓子问我,“什么事?”

我没什么想说的,只是那一瞬间突然心里一慌,特别想拦住他不叫他去了。但我已经不像以前那么任性了,于是我只是叮嘱了一声:“你早点回来!”

常青点点头,又把头扭过去继续赶路了。

朝阳下,我眼见着常青远去的身影一点点变小,最终缩成了一个看不见的小点,完全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鼻子有点发酸,常青才刚走,我就开始想他了。我真希望他在今天晚上之前就能回来。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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